暴雨在落地窗上蜿蜒成河，宋暖跪在羊絨地毯上，指尖正將一片浸透咖啡的紙屑按在素描本上。水晶吊燈的光線被雨水折射成碎片，在她無名指的婚戒上投下細小的光斑。那枚戒指此刻正壓著離婚協(xié)議第三頁，"陸沉舟"三個字的最后一筆幾乎劃破紙張。

"這些褶皺處理，和安柔去年系列一模一樣。"檔案袋砸在茶幾上的悶響讓宋暖肩膀一顫。陸沉舟的意大利皮鞋尖沾著雨水，停在她視野邊緣不到十厘米的位置，鞋底壓著半張被咖啡染成褐色的設(shè)計稿。

宋暖的指甲縫里塞滿紙纖維，她將那片印著襯衫袖口褶皺的草稿拼回原位。"你開會前總會扯松第二顆紐扣。"她聲音很輕，像在自言自語，"這些褶皺弧度，是我熨你那件灰藍襯衫時記錄的。"

閃電劈開夜空，瞬間照亮陸沉舟繃緊的下頜線。他扯松領(lǐng)帶時，宋暖聞到了白麝香須后水混著雨水的味道——那是他三年來從未換過的氣息，就像他襯衫第三顆紐扣永遠會留下指甲劃痕。

"安柔的發(fā)布會是去年九月。"陸沉舟用西裝袖口擦拭腕表，表面映出宋暖發(fā)紅的眼眶，"你連她獨創(chuàng)的斜裁手法都照搬。"

玻璃碎裂的脆響炸開在宋暖耳畔?？Х缺谒_邊綻開，褐色液體滲進地毯絨毛，像干涸的血跡。她突然抓起最大那片碎玻璃，在陸沉舟瞳孔驟縮的瞬間劃開食指。

"你干什么！"

血珠滴在咖啡漬上，暈開成詭異的紫紅色。宋暖將染血的指尖按在素描本邊角，那里有行被液體泡模糊的小字：沉舟皺眉時第三顆紐扣的褶皺最佳。血水順著紙頁紋理蔓延，恰好補全了缺失的筆畫。

陸沉舟的呼吸聲在雨聲中變得粗重。他彎腰奪過素描本時，袖扣勾斷了宋暖一縷頭發(fā)。"苦肉計？"他翻動紙頁的力度幾乎要撕碎那些浸血的草圖，"這些設(shè)計稿上周就送到安柔工作室了。"

宋暖的視線落在自己小腹。三個小時的暴雨，七十三次嘗試解釋，還有那張被她藏在包夾層的產(chǎn)檢單——現(xiàn)在全變成了地毯上蜿蜒的咖啡漬。她突然笑起來，染血的手指劃過碎玻璃邊緣。

水晶吊燈的光在玻璃碎片間折射，將她的倒影切割成扭曲的幾何圖形。某塊三角形玻璃恰好將她的側(cè)臉與設(shè)計稿上的血痕拼接，形成一道前所未有的領(lǐng)口弧線。宋暖的睫毛顫動了一下，那種設(shè)計師特有的銳利光芒重新回到她眼底。

"陸總。"她第一次用這個稱呼，聲音像浸過冰水的刀，"你確定要簽這份協(xié)議？"

陸沉舟正在簽字筆上停頓。雨水順著他的發(fā)梢滴在協(xié)議上，暈開了"精神損失費"后面的數(shù)字。這個角度他能看見宋暖垂落的左手——無名指上的婚戒不知何時已經(jīng)摘下，只在蒼白的皮膚上留下一圈淡色壓痕。

宋暖站起身時，一塊碎玻璃扎進了她的膝蓋。她感受著那點銳痛，看血珠滲進米色長裙。暴雨開始轉(zhuǎn)小，黎明前的青光透過窗戶，給滿地狼藉覆上冷色調(diào)的濾鏡。

她在玄關(guān)處停下，從包里抽出那張產(chǎn)檢單。超聲波圖像在潮濕空氣里微微卷邊，她將它輕輕放在臺階第三級——正好是陸沉舟每天晨跑時會踩到的位置。然后蹲下身，將染血的玻璃渣一片片排列。

花崗巖臺階上漸漸浮現(xiàn)出半個心形輪廓，缺失的左半部分恰好是婚戒內(nèi)圈刻的日期。宋暖把最后一枚玻璃碎片按進雨水洼，起身時裙擺掃過那堆尖銳的晶體。有滴血落在產(chǎn)檢單邊緣，在"妊娠十二周"的字樣旁綻開成小小的驚嘆號。

別墅大門合攏的聲響驚飛了屋檐下的麻雀。宋暖走進雨幕時沒回頭，因此沒看見陸沉舟站在二樓窗前——他手里拿著被雨打濕的產(chǎn)檢單，另一只手的簽字筆在窗框上劃出長長的刻痕。碎玻璃拼成的心形倒映在漸亮的晨光里，像被利刃剖開的標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