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二十六年 八月
在蒼山為證,洱海為憑的大理,十全十美又多了一份難以忘卻的美好時光。
當(dāng)小燕子跪在蕭家古宅的青石板上,對著父母牌位重重磕頭時,十九年離散的淚水終于決堤。
蕭劍紅著眼眶扶起妹妹,晴兒為她拭去滿臉淚痕,永琪默默站在她身后,手指輕輕梳理著她哭亂的發(fā)辮。
而后是那場轟動全城的婚禮——由大家做策劃,七嘴八舌的討論著蕭劍和晴兒的婚禮。那一天的晴兒穿上了白尼人婚服,中西合璧的音樂在大草原上回響。
大家唱起了班杰明為他們所寫的新歌:
「感謝天 感謝地 感謝命運
讓我們相遇
自從有了你 生命里都是奇跡
多少痛苦 多少歡笑
交織成一片燦爛的記憶
感謝風(fēng) 感謝雨 感謝陽光
照射著大地
自從有了你 世界變得好美麗
一起漂泊 一起流浪
歲月里全是醉人的甜蜜
??煽?石可爛 天可崩 地可裂
我們肩并著肩 手牽著手
??煽?石可爛 天可崩 地可裂
我們肩并著肩 手牽著手」
夜?jié)u深時,班杰明即興改了調(diào)子,眾人手搭著肩圍著篝火跳起歡快的圓圈舞。
當(dāng)最后一顆星辰隱入蒼山背后,喝醉的小燕子趴在永琪背上嘟囔:“我們……我們永遠(yuǎn)都要這樣……”永琪將她往上托了托,輕聲道:“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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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二十六年十月
終究是到了離別的這一天,十人在大理城圍成一個圈緊緊抱在一起,過了今天,蕭劍和晴兒留在大理,小燕子和永琪回到洛陽,紫薇爾康班杰明柳青柳紅金鎖回北京。
但眾人早已約定好,總會再聚的。
在與蕭劍晴兒依依不舍的道別下,眾人踏上了回去的路程。
馬車漸行漸遠(yuǎn),小燕子還趴在車窗上拼命揮手,直到那兩道身影變成模糊的小點,最終消失在山路拐角。
聚散終有時,再見亦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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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二十七年 七月
初夏的洛陽城,蟬鳴漸起,陽光透過私塾的窗欞,在書案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永琪手持書卷,正耐心地為孩童們講解詩文,眉宇間卻隱隱透著一絲疲憊。
自打從大理歸來后,他便接手了因病去世的老學(xué)究留下的私塾,每日天不亮就出門,直到暮色沉沉才歸家。??
而牧場那頭,小燕子正蹲在羊圈旁,手里的草料撒了一半便沒了力氣。她托著下巴,望著吃得正歡的羊群發(fā)呆,連平日最愛的斑點兒湊過來蹭她,她也只是敷衍地摸了摸它的腦袋。??
“少夫人,您這幾日吃得少,干活也沒精神,要不要請個大夫瞧瞧?”明月端著一碗酸梅湯走過來,擔(dān)憂地問道。??
小燕子擺擺手,勉強扯出一個笑容:“沒事,可能就是天熱沒胃口。”她接過酸梅湯,剛喝了一口,突然又是一陣反胃,連忙放下碗,捂著嘴干嘔了兩下。??
明月嚇了一跳,趕緊拍著她的背:“這都第幾回了?您這樣下去可不行!”
小燕子緩了緩,擺擺手:“別大驚小怪的,可能就是累著了?!彼酒鹕恚牧伺娜箶[上的草屑,“我回去歇會兒,你別跟永琪說,他最近夠忙的了?!?/p>
明月欲言又止,最終只能嘆了口氣。??
一旁的牡丹本是過來人,她招招手喊了明月,細(xì)細(xì)問了小燕子的近況,得知答案與她心里的猜測相差無異,她抿嘴笑了笑:“我看,小燕子八成是害喜了。不過這事兒我說了也不準(zhǔn),你們還是請個大夫來瞧瞧最好?!?/p>
明月心頭一跳,立刻明白此事非同小可。她趕忙招呼一旁的小凳子小桌子,讓他們護(hù)送小燕子回家歇著。自己則是去鎮(zhèn)上請大夫。
夕陽西下,永琪踏著暮色回到宅院,見小燕子已經(jīng)靠在軟榻上睡著了,他輕手輕腳地走過去,替她蓋好薄被,目光落在她略顯蒼白的臉上,心里突然泛起一絲愧疚——這些日子,他似乎忽略了她太多。
他俯身想替她撥開額前的碎發(fā),卻聽見身后傳來明月刻意壓低的聲音:“少爺,我請了大夫來給少夫人瞧瞧身子。”
永琪猛地轉(zhuǎn)身,臉色瞬間變了:“小燕子怎么了?”
“少夫人不讓我們告訴您,她這幾日總是吐。”明月小聲道,“吃什么都沒胃口,我們怕她是病了,就去請了大夫……”
老大夫已經(jīng)提著藥箱走了進(jìn)來,永琪連忙讓開位置,手指不自覺地攥緊了衣擺。??
診脈時,小燕子迷迷糊糊醒了過來,見屋里這么多人,還有些茫然:“嗯?怎么了……”
老大夫收回手,笑呵呵地捋了捋胡子:“恭喜恭喜,夫人這是喜脈,已有兩個多月了?!?/p>
屋內(nèi)霎時安靜下來。小燕子瞪圓了眼睛,永琪則僵在原地,連呼吸都忘了。??
“什、什么?”小燕子結(jié)結(jié)巴巴地問,手指不自覺地摸上平坦的腹部。??
老大夫笑著點頭:“夫人近日食欲不振、易倦嗜睡,都是正常的害喜癥狀?!彼蜷_藥箱,“老夫開幾副安胎的藥,平日飲食要清淡……”
后面的話永琪已經(jīng)聽不清了。他單膝跪在榻前,顫抖的手輕輕覆上小燕子的手背,兩人一起貼在那尚且平坦的小腹上。
小燕子還有些發(fā)懵:
真神奇,這里居然有了一個小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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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二十七年九月
四個月的孕肚已微微隆起,小燕子扶著腰慢悠悠地走進(jìn)涼亭,動作比從前沉穩(wěn)許多。
難得休沐一日的永琪跟在她身后,手里端著果盤,目光始終不離她的腳步。
小燕子還在冥思苦想的給孩子取小名,只要是“小”字輩的名字幾乎都給她想了個遍。
什么小星星小月亮的,永琪本想給她提點意見,小燕子便皺著眉賭氣道:“不行不行,說好了的,你取大名,小名是留給我取的?!?/p>
永琪只得順著她,不知怎的,自從小燕子懷孕過后脾氣越發(fā)暴躁,稍一不順心就要發(fā)脾氣,上次還想著在院子里練鞭子撒氣,嚇得永琪趕緊將人抱回去好脾氣的哄著。
這時,小凳子和小桌子從院門口跑了過來,臉上止不住的欣喜告訴班畫師來了!
二人聞言皆是一喜。
自從大理游玩后一別,他們幾個人已經(jīng)是快一年沒見了。
只見班杰明在小蟲子和小蚊子的引領(lǐng)下走到二人面前,小燕子驚喜上前給了他一個擁抱:“斑鳩?。?!”
班杰明輕輕的回抱了她,很快又保持了距離,他看了眼小燕子微微隆起的肚子,笑著道喜:“恭喜恭喜,永琪,你和小燕子是不是馬上就要迎來一個小小燕子,或者是小永琪了?”
小燕子卻探頭往他身后張望:“紫薇呢?爾康呢?還有柳青柳紅金鎖,怎么就你一個人來?”
從班杰明那里二人得知了大家的近況,回宮以后不久,皇上就已經(jīng)開始籌備祭天游行,昭告天下紫薇的身份,封號為明珠格格。并且她和爾康都婚事定在了來年開春,現(xiàn)在宮里上下都忙得不行。
而柳青柳紅的會賓樓生意依舊紅火,金鎖也已經(jīng)有孕,身子不便,這才沒能來。
班杰明還道,自從上個月收到永琪送的信,大家都為他們感到開心,并且皇上也已經(jīng)知道,他還托自己送來了許多東西。
說罷班杰明側(cè)身讓開,只見幾個隨從從馬車?yán)镆幌湟幌涞陌奄p賜搬下來,轉(zhuǎn)眼間就在庭院里堆成小山。
聽到消息后,小燕子肉眼可見的開心起來,這個格格終于是還給紫薇了,那個姑娘終于可以名正言順的坐在馬車?yán)?,接受屬于她的注目禮。
班杰明得知小燕子正因為取名的事情而煩惱,他突然冒出了一句英文:“cherub. ”
小燕子一臉茫然:“什么「切蘿卜」?”
永琪忍俊不禁,班杰明連忙解釋:“在我們大不列顛國,孩子是上帝送給父母的禮物,是天使的化身。”他比劃著翅膀的手勢,“cherub就是小天使的意思?!?/p>
“小天使?”小燕子眼睛一亮,突然又瞪圓了眼睛,“誒?等等!斑鳩你說什么呢?怎么能叫「屎」呢?”
班杰明和永琪同時笑出聲。
班杰明趕緊掏出隨身炭筆,在素描本上刷刷幾筆——一個胖乎乎的小天使躍然紙上,圓臉蛋上帶著稚氣的笑容,背后還有一對毛茸茸的翅膀。他在畫旁工整寫下“小天使”三個字,遞給小燕子。??
“怎么什么話到你小燕子嘴里就變了一個意思?”班杰明無奈地?fù)u頭,“看,這就是我們說的天使?!?/p>
小燕子捧著畫左看右看,突然歡呼:“我想好啦!那孩子小名就叫小天使!”
小燕子正捧著素描本愛不釋手,忽然瞥見班杰明從身后取出一個用藍(lán)布包裹的物件。她好奇地湊上前,包袱解開的一刻,小燕子驚喜地叫出聲:“我的燕子自鳴鐘!”她一把抱住那鎏金琺瑯的精致座鐘,臉頰貼在鐘面上蹭了蹭,“還以為把它落在宮里再也見不到了!”
班杰明笑著調(diào)整鐘擺:“這是我特意去漱芳齋取的。”
小燕子熟練地將時針轉(zhuǎn)到特定位置——“咔噠”一聲脆響,一只木雕小燕子突然從鐘頂探出頭來,她輕輕摸了摸木燕子的下巴,那小玩意兒熟悉的“咕咕咕”叫聲,逗得她咯咯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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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二十七年十二月
今年的冬天來得特別早,也特別急。才冬至?xí)r節(jié),洛陽城外已是銀裝素裹,厚厚的積雪覆蓋了官道,壓彎了路旁的老槐樹枝椏。
小燕子挺著七個月的孕肚,厚重的錦緞披風(fēng)下,圓潤的腹部隆起一個溫柔的弧度。她固執(zhí)地站在青石臺階上,任憑明月和彩霞怎么勸說也不肯挪步。
“少夫人,雪越發(fā)大了,咱們回屋吧?!泵髟聦抛尤M(jìn)小燕子手中,又為她攏了攏披風(fēng)領(lǐng)口的狐毛。那白色的絨毛被風(fēng)吹得輕輕顫動,襯得小燕子的鼻尖愈發(fā)通紅。
四大才子排成一排站在廊下,小桌子搓著手道:“少夫人,您這身子可凍不得??!”
小凳子立刻接話:“少爺回來見您站在雪地里,非得心疼壞了不可?!?/p>
小蚊子道:“乖乖隆的咚,少夫人,我們幾個笨等兒才子今天就給您守著門口,一有消息就通知您行嗎?”
小蟲子附和道:“少夫人,小蟲子我啊有一百條腿,等蕭大俠來了,我一定可以立馬跑去告訴您!”
小燕子卻只是搖搖頭,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官道盡頭:“前幾天我哥傳信來,說他們已經(jīng)在路上了,冬至之前就能到,可是今天已經(jīng)是冬至了,他們怎么還沒來呢?”
明月嘆了口氣:“少夫人,雪天路滑,馬車本來就不好走,耽擱一兩日也是正常的,咱們還是進(jìn)去吧?!?/p>
彩霞輕輕晃了晃她的手臂:“就是就是,美女們給您做了糖葫蘆呢,好夫人,您就和我們回屋吧!”
就在這時,風(fēng)雪中一輛青篷馬車正緩緩駛來,車轅上坐著個陌生的車夫,戴著厚厚的棉帽,胡須上結(jié)滿了冰碴。他利落地跳下車,正要放下腳凳,馬車簾子已經(jīng)被一只修長的手掀開。
“哥!!”
小燕子一眼就認(rèn)出了那只手,驚喜的喊聲穿透風(fēng)雪。她顧不得身孕,提起裙擺就往前跑。
“少夫人慢點!”
“當(dāng)心腳下!”
四大才子和兩大美女嚇得連忙追趕。
蕭劍一個箭步從馬車上躍下,張開雙臂:“小燕子,你慢著點!”他的聲音里滿是無奈與寵溺。
小燕子已經(jīng)沖到他面前,一頭扎進(jìn)他懷里。蕭劍穩(wěn)穩(wěn)接住她,右手小心地避開她隆起的腹部,左手輕輕拍著她的后背:“都快當(dāng)娘的人了,能不能穩(wěn)重一些,萬一摔了怎么辦?”他嘴上責(zé)備,眼里卻盛滿笑意。
小燕子正要抬頭反駁,忽然發(fā)現(xiàn)蕭劍的視線轉(zhuǎn)向了馬車。只見他立刻轉(zhuǎn)身,伸手小心翼翼地攙扶下一個身影。
“晴兒!”小燕子眼睛一亮。
晴兒裹著件厚披風(fēng),在蕭劍的攙扶下優(yōu)雅地下車。她抬頭沖小燕子溫柔一笑,這一動間,披風(fēng)微微敞開,露出懷里抱著的一團錦緞包袱。
小燕子瞪大眼睛,三步并作兩步湊上前去。
只見一個約莫五六個月大的嬰孩正安靜地睡在晴兒臂彎里。小家伙臉蛋紅撲撲的,長睫毛在臉上投下兩彎陰影,小嘴還時不時咂巴兩下,睡得香甜極了。
“小太陽~你好呀!”小燕子忍不住伸出食指,輕輕碰了碰孩子粉嫩的臉頰,聲音不自覺地放得又輕又柔。
這名字還是小燕子臨行前在大理給取的。當(dāng)時蕭劍和晴兒聽了直搖頭,可如今看著晴兒懷中這個溫暖的小生命,誰還能說這不是個名副其實的小太陽呢?
晴兒低頭看著孩子,眼中滿是柔情:“路上一直睡著,倒是省心?!彼ь^沖小燕子眨眨眼,“小燕子,你取的名字,現(xiàn)在我們都叫順口了?!?/p>
蕭劍站在晴兒身側(cè),一手虛扶在她腰間,一手輕輕替孩子掖了掖襁褓,嘴角掛著掩不住的笑意:“這小子一路上可沒少折騰,偏到了家門口倒睡得香?!?/p>
夜晚的廳堂內(nèi),紅木圓桌上擺滿了熱氣騰騰的菜肴。明月和彩霞穿梭其間,不斷端上新的菜品。正中一大盤白胖胖的餃子冒著熱氣,邊緣捏著精致的花褶,是彩霞特意為冬至準(zhǔn)備的“元寶餃”。
“永琪?!笔拕γ蛄丝诠鸹ㄡ?,轉(zhuǎn)向坐在主位的妹夫,“孩子的名字想好了嗎?”
永琪手中的筷子微微一頓,他搖了搖頭,目光卻不自覺地往書房方向飄去——那里書案上整齊攤著十幾張宣紙,每張都密密麻麻寫滿了名字,墨跡有新有舊,顯然是被反復(fù)斟酌過的。
“不急?!庇犁髅蛄丝诰疲暗群⒆映錾笤俣ㄒ膊贿t?!彼f著,轉(zhuǎn)頭看向小燕子。她正對著小太陽擠眉弄眼,一會兒鼓起腮幫子做魚嘴狀,一會兒又伸出舌頭扮鬼臉,逗得小家伙“咯咯”直笑。
那活潑靈動的模樣,哪像個即將為人母的樣子?永琪眼中不自覺地盈滿笑意。
蕭劍看著這一幕,忽然舉杯:“來吧,愿來年今日,我們一大家子還能這樣團聚?!?/p>
眾人紛紛舉杯相和,連小太陽也“啊啊”地?fù)]舞著小手,仿佛在參與這場祝福。
屋外寒風(fēng)依舊,屋內(nèi)卻暖意融融,歡聲笑語中,這個冬至夜顯得格外溫馨美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