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日楓林

楓野整晚都被混亂的夢境糾纏著。

在夢中，他站在一間空蕩蕩的面試室里，手中的簡歷突然活了過來，紙面上浮現(xiàn)出一張扭曲的人臉，對他露出譏諷的笑容。他驚慌失措地想解釋什么，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喉嚨發(fā)不出聲音。場景又突然切換到一家甜品鋪，他剛推開門，就看到"已招滿"的牌子被重重地拍在面前，震得他耳膜生疼。

"?。?

楓野猛地從床上彈起來，額頭上布滿細(xì)密的汗珠。

窗外天色剛蒙蒙亮，幾只早起的麻雀在窗臺上嘰嘰喳喳地跳來跳去。

他抹了把臉，拖著沉重的腳步走到洗手間。鏡中的自己憔悴不堪，眼下掛著兩團(tuán)明顯的烏青，活像被人揍了兩拳。

beta煩躁地抓了抓本就凌亂的頭發(fā)，幾根不聽話的呆毛倔強(qiáng)地翹著。

"楓野你要振作起來?。〗裉炀湍芤姷胶喐缌?！"

他對著鏡子做了個夸張的加油手勢，聲音在狹小的浴室里回蕩。

這個動作讓他想起小學(xué)時參加的啦啦隊，嘴角不由泛起一絲苦笑。

他打開水龍頭，冰涼的水流拍打在臉上，總算驅(qū)散了些許困意。

擦干臉后，他鄭重其事地從衣柜深處取出那套唯一像樣的藏青色西裝。

他昨天看著那個店員熨平每一道褶皺，連領(lǐng)口的內(nèi)襯都翻出來整理得一絲不茍。

梳頭發(fā)時，他的目光突然被抽屜角落的一包粉底液小樣吸引。

這是咖啡店店長在他剛來的時候塞給他的，當(dāng)時他因為水土不服，整張臉慘白得像鬼，黑眼圈重得能掉到地上。

店長一邊嘆氣一邊把幾包小樣拍在他手里。

"年輕人也要注意形象啊。"

"應(yīng)該...還能用吧？"

楓野猶豫地撕開包裝，指尖沾了點乳白色的膏體。雖然店長給他了，但是他也沒用過。

他從沒化過妝，只能憑著記憶里看過的美妝視頻，小心翼翼地用指腹在眼下輕拍。

粉底液涼絲絲的觸感讓他打了個激靈。

"我里個神奇功效！"

鏡中的自己瞬間精神煥發(fā)，黑眼圈神奇地消失了。楓野驚喜地湊近鏡子，左右轉(zhuǎn)動著臉檢查效果，忍不住咧嘴笑了起來，露出一排整齊的白牙。

出門時，他特意噴了點香水，淡淡的柑橘味香氣縈繞在周身。初夏的陽光已經(jīng)有些灼人，他抬手遮了遮眼睛，大步走向地鐵站。

300米的路程他走得飛快，皮鞋在地面上敲出輕快的節(jié)奏。

早高峰的地鐵擠得像沙丁魚罐頭。楓野被夾在兩個高大的alpha中間，鼻尖充斥著各種混雜的味道。他死死護(hù)住胸前的文件袋，生怕簡歷被擠皺。40分鐘的車程里，他的后背已經(jīng)汗?jié)窳艘黄?，黏糊糊地貼在西裝內(nèi)襯上。

走出地鐵站時，市中心耀眼的陽光讓他瞇起眼睛。甜品鋪就在兩個街區(qū)外，楓野卻突然停下腳步，拐進(jìn)了一家便利店。

"需要點什么？"

收銀員懶洋洋地問道。

"請、請給我一瓶水。"

楓野的聲音有些發(fā)抖。冰涼的礦泉水滑過喉嚨，他做了幾個深呼吸，心跳才漸漸平穩(wěn)下來。

他在路邊找了個僻靜的角落，對著玻璃櫥窗反復(fù)練習(xí)。

"簡...不對。店長您好，我是楓野..."

說到第三遍時，一個路過的小孩好奇地盯著他看，他頓時漲紅了臉，假裝在整理領(lǐng)帶。

甜品鋪的玻璃門擦得锃亮，能清晰映出他緊張的表情。楓野深吸一口氣，推門時風(fēng)鈴發(fā)出清脆的聲響。

"您好！我是來應(yīng)聘店員的。"

他的聲音比預(yù)想的要響亮，在安靜的店鋪里顯得格外突兀。柜臺后的人聞聲抬頭，楓野感覺自己的心臟漏跳了一拍——是簡歷，他朝思暮想的人就站在一米開外。

簡歷的眼下還有淡淡的淤青，是前幾天跳樓時留下的。想到那個讓簡歷尋死覓活的alpha，楓野的指甲不自覺地掐進(jìn)了掌心。

但此刻他的臉上綻放出最完美的微笑，嘴角的弧度練習(xí)過無數(shù)遍。

"您好，請跟我來。"

簡歷回以溫和的笑容，轉(zhuǎn)身引路時發(fā)梢在陽光下泛著柔和的棕色光澤。

楓野亦步亦趨地跟著，心里卻掀起驚濤駭浪。這個彬彬有禮的beta和他記憶中那個毒舌的簡歷判若兩人。

曾經(jīng)的簡歷只有在面對那個alpha時才會露出這樣的表情...想到這里，楓野的胃部一陣絞痛。

茶室布置得溫馨雅致，飄著淡淡的茉莉花香。簡歷示意他坐下，楓野卻因為太過緊張差點被椅子絆倒，幸虧他趕緊扶了一下門，前面的簡歷也沒發(fā)現(xiàn)。

"這是我的資料，請過目。"

他雙手遞上文件，指尖微微發(fā)抖，但是也在盡力控制著自己。

簡歷接過資料時，兩人的手指短暫相觸，楓野像被燙到似的縮了縮手。當(dāng)簡歷看到性別欄時，驚訝地挑眉。

"beta？"

這句話像一把小刀扎進(jìn)楓野心里。呵呵，真的不記得了嗎？他在心里苦笑，簡哥，你什么時候能看看我啊。

但表面上他只是得體地笑了笑。

"是的。"

面試過程出乎意料的順利。當(dāng)簡歷說出"工資就按我們之前說的，明天開業(yè)就可以來上班了"時，楓野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他強(qiáng)壓住雀躍的心情，手指在桌下悄悄比了個勝利的手勢。

"明天開始上班可以嗎？"

簡歷合上文件夾，陽光透過窗簾在他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楓野急中生智，露出為難的表情。

"我租的房子明天就到期了...想多賺幾天工資..."

這話半真半假，他確實生活拮據(jù)，但銀行卡里還有應(yīng)急的積蓄。說話時他不自覺地搓著西裝下擺，那里已經(jīng)被手心的汗水浸濕了一小片。

令他驚喜的是，簡歷竟然給他安排了一個小房間！楓野感覺有煙花在腦海里炸開，但表面上還在客套。

"這怎么好意思..."

他撓頭的樣子活像只得到額外零食的大型犬。

"那我先回去拿東西了。"

楓野轉(zhuǎn)身時差點同手同腳，走到門口又回頭用力揮手，笑得見牙不見眼。

"路上慢點。"

簡歷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溫柔得像一陣春風(fēng)。

回出租房的路上，楓野幾乎是蹦跳著前進(jìn)的，引得路人紛紛側(cè)目。

他的房間很小，但收拾得井井有條。墻上貼著幾張風(fēng)景明信片，床頭擺著幾個飛機(jī)模型，都是打工時省吃儉用買的。

他哼著歌把東西裝進(jìn)紙箱，動作輕柔得像在對待珍寶。

當(dāng)翻到抽屜深處的一個小盒子時，他的動作頓住了——里面是他親手做的風(fēng)鈴，每個鈴鐺都被擦得閃閃發(fā)亮。這是他用打工攢的錢買的材料，花了整整三個月才做好。

"簡哥一定會喜歡的..."

他自言自語道，小心翼翼地把風(fēng)鈴用軟布包好，放在箱子最上層。

房東阿姨正在陽臺上澆花，看到他便熱情地招呼。

"怎么了小野？水管又爆了？"

上次水管爆裂時，楓野半夜敲門求助的場景還歷歷在目。

楓野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腦勺，這個習(xí)慣性動作讓他看起來年輕了好幾歲。

"不是的，姐姐，我想退房。我找的工作離這里有點遠(yuǎn)，不太方便。"

他說著掏出早就準(zhǔn)備好的租金，整齊地放在茶幾上。

"找到好工作啦？恭喜恭喜！"

房東阿姨爽快地辦了手續(xù)，臨別還塞給他一盒自制餅干。

"年輕人要照顧好自己啊。"

抱著紙箱回到甜品鋪時，楓野的心跳快得像要沖出胸膛。他調(diào)整了一下表情，用肩膀頂開玻璃門。

"簡哥，我的東西已經(jīng)拿得差不..."

話音戛然而止。柜臺旁，簡歷正和一個高大的alpha站得極近，那人低頭說著什么，簡歷則微微仰頭聽著，嘴角掛著楓野從未見過的甜蜜笑容。alpha的西裝一看就價格不菲，袖扣在燈光下閃著冷冽的光。

楓野感覺一盆冰水當(dāng)頭澆下，紙箱突然變得沉重?zé)o比。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收緊，紙箱邊緣被捏出了幾道褶皺。就在這時，那個alpha突然轉(zhuǎn)頭，銳利的目光如刀般刺來，空氣中頓時彌漫起無形的火藥味。

——

楓野:簡哥我來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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