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幼安再次見到趙吏是在給林濤送完換洗衣物回家的途中。
夕陽的余暉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她提著空蕩蕩的衣物袋,指尖還殘留著林濤襯衫上淡淡的陽光氣息。
轉(zhuǎn)過街角時,那輛熟悉的黑色大吉普闖入視線,車身在暮色中泛著冷硬的光澤。
"這家伙..."她輕嘆一聲,拿過扔在副駕上的那部特制的冥界手機。
機身冰涼,屏幕上浮現(xiàn)出幽藍(lán)色的符文。
"喂,你搬到我這邊兒了?"她的聲音在暮色中顯得格外清冷。
電話那頭傳來篤篤篤的切菜聲,趙吏的聲音混著油煙機的轟鳴傳來:"啊,剛搬過來,還沒來得及和你說。"
白幼安瞇起眼睛,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手機邊緣:"不開你的便利店了?你的轄區(qū)不管了?"
"我現(xiàn)在,沒有轄區(qū),行動自由。"趙吏的語氣里帶著幾分得意。
"哦,懂了。"白幼安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貼身跟隨蚩尤大人。"
電話那頭突然安靜了一瞬,連切菜聲都停了。"...看破不說破啊,旁友。"趙吏的聲音明顯低了幾分。
白幼安輕笑著掛斷電話,看向?qū)γ娴膭e墅。車窗上倒映出她此刻的模樣——墨綠色的吊帶長裙勾勒出纖細(xì)腰身,外搭的網(wǎng)紗罩衫遮住胸前的波瀾壯闊,發(fā)髻松散,幾縷發(fā)絲垂在頸側(cè)。
雖然不是她最愛的旗袍,但就像趙吏說的,社會在發(fā)展,擺渡人也要與時俱進(jìn)嘛。
"嘖嘖,你這是,酷炫拽鬼差爆改居家好男人?也不知道哪位勇士,竟然干吃你做的飯怕你毒死我。"當(dāng)趙吏穿著那件可笑的粉色碎花圍裙出現(xiàn)時,白幼安毫不掩飾地抽了抽嘴角。圍裙下依然是那身標(biāo)志性的殺馬特裝扮,根根立的刺猬頭和滿身的金屬鏈在夕陽下閃閃發(fā)亮。
“我的廚藝還是很不錯的,好伐”趙吏不服氣的解釋,隨后又夸張地嘆了口氣:"唉,你說你要是沒結(jié)婚,自己住多好,我就能去蹭房子了,省一筆花銷。"他邊說邊比劃著,圍裙上的小碎花隨著動作晃動。
白幼安絕望地閉了閉眼,這畫面簡直是對她百年審美的褻瀆。"主意打得很好,下次別打了"
她突然打了個響指,眼中閃過一絲狡黠,"談個交易?"
"什么交易?"趙吏警惕地瞇起眼,但還是順從地坐上了副駕。
百年時光讓白幼安成了真正的"老司機",她修長的手指輕敲方向盤,下巴沖著別墅的放下微抬:"我?guī)湍惆堰@個別墅買下來。"她頓了頓,"而你,幫我處理在我的轄區(qū)內(nèi)出現(xiàn)的所有麻煩的、難搞的妖鬼。"
"我忙著當(dāng)貼身保鏢呢。"趙吏雙手環(huán)胸,一副不為所動的樣子。
白幼安唇角微揚,露出一個狐貍般的笑容:"據(jù)我所知...夏冬青成了你的契人,需要引渡八十一個靈魂?"她故意拖長聲調(diào),"你說,我要是忙起來,在這個轄區(qū)里,他還能在短時間內(nèi)完成這個任務(wù)嗎?"
趙吏的表情瞬間凝固:"不是,你怎么知道?"他的聲音陡然提高,手指不自覺地抓緊了車門把手,這么個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大小姐都知道了,那豈不是全冥界都知道了?
"等我知道的時候,全冥界幾乎傳開了。"白幼安輕描淡寫地說著,目光卻緊鎖趙吏的反應(yīng),"我可不知道是誰傳的啊"
這百年來,她早已與冥界眾人熟稔。那些在忘川河邊流傳的衍生小說,那些關(guān)于"吏青CP"的八卦傳聞,甚至連木蘭姐憂心忡忡的猜測——趙吏是為了報復(fù)冥王才接近蚩尤的載體——她都一清二楚。
不過這些,她選擇暫時保密,否則以趙吏的性子,怕是要把冥界鬧個天翻地覆。
"完了完了,死定了死定了..."趙吏癱在座椅上,雙眼無神地望向車頂,"冥王知道得弄死我。"
白幼安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觸手是皮衣冰涼的質(zhì)感:"往好了想,"她語氣輕快,"萬一在冥王得知前,你們就引渡完八十一個了呢?"
趙吏猛地坐直身體:"這話說的,你信嗎?"他胡亂抹了把臉,推門下車,"行,交易我答應(yīng)了,就不留你吃飯了。"
白幼安看著他的背影,無聲地聳了聳肩。說得好像她想留下似的。
回程的路上,暮色已完全籠罩城市。她的別墅距離趙吏那里不過二十分鐘車程,卻仿佛兩個世界。一邊是冥界特使的紛擾,一邊是她與林濤的溫馨小家。
其實,她本可以不進(jìn)行這個交易。如今的她早已不是百年前那個不懂運用力量的新人。只要不是千年鬼王出逃,對她而言都算不上麻煩。
但這個交易能讓夏冬青盡快擺脫契人身份,在冥王下令讓她退讓之前賣個人情,不過是損失些錢財,對她而言利大于弊。
果然,當(dāng)夜她的冥界通訊器就亮起了幽藍(lán)的光芒。屏幕中,冥王阿茶慵懶地倚在王座上,手中的紅酒杯折射出妖異的光。
"做得不錯。"阿茶的聲音帶著幾分贊許,卻又立刻轉(zhuǎn)為嚴(yán)肅,"幫我盯著趙吏,哥哥可不能再出事了。"
白幼安單膝跪地,右手撫上左肩盛開的曼珠沙華紋身:"遵命,我主阿茶。"
通訊切斷后,她站在窗前,望著遠(yuǎn)處城市的燈火,素白的手撫摩拿出曼珠沙華。
百年前,她失去了喬楚生;如今,命運給了她重來的機會。
即使她經(jīng)歷了百年孤寂,也依舊感謝這個身份,如若不然,她早在二十歲時就帶著沒有說出愛的遺憾,與他死生相隔,有哪能穿越百年時光,再度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