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沖刷著祠堂的青磚地面，陸芊芊突然掙脫蘇氏的懷抱。

陸芊芊"尿尿！"

奶聲奶氣的叫喊混在雷聲里，粉團似的小身子已經(jīng)泥鰍般滑下供桌。杏黃色裙角擦過她眼前時，藏在紅繩手鏈里的銀針突然發(fā)燙。

蘇氏驚呼著追出去，寬大的袖擺"無意"帶倒了三盞長明燈。燈油順著地磚縫隙流淌，與暴雨滲入的雨水交融，在西廂房位置匯成刺目的紅。陸硯書的紫檀木杖橫在柳姨娘跟前，病弱青年咳嗽著撐住門框：

陸硯書"父親...祠堂漏雨..."

老槐樹在狂風里劇烈搖晃，幾十個布偶的麻繩突然齊齊斷裂。陸芊芊踮腳去接墜落的布偶，紅繩纏到第三圈時，銀針從她指縫飛出，精準刺入最中央的杏色布偶。針尖沾著的香灰遇水膨脹，瞬間勾勒出三年前馬廄的輪廓——柳姨娘提著山茶花燈籠往草料倒藥粉的畫面纖毫畢現(xiàn)。

陸硯書"芊芊別碰臟東西！"

陸硯書踉蹌著撲來，康復中的左腿故意踩進泥坑。濺起的污水潑在趙管家腰間，鑰匙串突然冒出青煙。銅鑰匙一個接一個發(fā)紅變軟，熔穿的衣料里掉出油紙包，曬干的烏頭草散落時正好拼出"亥時"二字。

李嬤嬤的尖叫從祠堂后方傳來。老婦人正瘋狂撕扯樹上的布偶，指甲縫里滲出的血染紅了最后兩個生辰八字。暴雨沖開她腳邊新翻的泥土，半截山茶花紋的銀簪插在發(fā)黑的骨灰上，簪頭寶石里嵌著柳姨娘的小像。

陸老爺?shù)脑硌ゲ人榱艘坏責晒狻?這是..."他彎腰去撿油紙包，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袖口沾著同樣的粉末。三年前他親手交給柳姨娘的藥方正在掌心發(fā)燙，宣紙上浮現(xiàn)出新的字跡——"馬廄酉時三刻"。

布偶陣突然自燃。杏色布偶燒得最慢，火焰里清晰可見柳姨娘將藥包塞給李嬤嬤。當畫面進行到李嬤嬤往陸硯書茶盞投毒時，陸老爺?shù)挠衽逋蝗徽?，玉屑在空中組成完整的山茶花家紋。

"老爺明鑒！"柳姨娘撲向燃燒的布偶，耳墜卻鉤住了陸芊芊的衣領。孩童"受驚"的哭喊中，解毒手訣完成最后一道變化。銀針從布偶心口激射而出，帶著熒光扎進柳姨娘眉心那顆胭脂痣。

祠堂方向傳來重物倒地聲。蘇氏"恰好"捧著碎成兩半的祖宗牌位跑來，斷裂處露出中空的夾層——里面塞滿寫著陸硯書生辰的符紙，每張都沾著山茶花形狀的毒漬。

趙管家突然跪地嘔吐。他吐出的黑水里游動著細小如蝌蚪的藍光，每道光都在泥地上鉆出"道觀"二字。鑰匙串徹底熔化成銅水，澆在那些字跡上發(fā)出"滋滋"聲響，騰起的白煙里浮現(xiàn)出他與道士密談的剪影。

陸硯書拾起李嬤嬤掉落的布偶。殘破的麻布上，用金線繡著柳姨娘閨名的地方正在滲血。他指尖剛碰到那血跡，布偶突然發(fā)出嬰兒啼哭般的聲響，撕裂的肚子里滾出三粒發(fā)霉的松子糖。

"糖糖有毒..."陸芊芊天真地舉起沾著藍光的指尖。她粉嫩的手心里，銀針正自動排列成箭頭形狀，指向老槐樹根部新暴露的土坑?？拥嘴o靜躺著一盞破碎的山茶花燈籠，琉璃片上映出柳姨娘昨夜埋毒的身影。

暴雨突然轉(zhuǎn)急。陸老爺?shù)尼ヮ^被風吹落，露出鬢角新添的白發(fā)。他彎腰去撿時，發(fā)現(xiàn)燈籠殘片上的畫面正在變化——柳姨娘身后分明站著個戴山茶花面具的人，那人腰間懸著的，正是趙管家日日擦拭的銅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