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林子里面的霧卻逐漸大了起來,松針在腳下斷裂發(fā)出脆響,枯樹虬枝在霧中若隱若現(xiàn),樹皮褶皺處滲出青苔。
吳邪打斷思緒,抬頭看向被霧氣所遮擋的林子深處,眉頭略微皺起,似乎嗅到了空氣里若有若無的鐵銹的腥味。
二月紅也意識到這點,心說不好,這一趟怕是會有些怪事發(fā)生。
于是他讓隊伍先在原地停一下,清點人數(shù),果然少了兩個伙計,剩下的伙伴都是經常和二月紅下斗的,沒有驚慌,其中一個人拿出地圖,仔細看了看后遞給二月紅。
二月紅瞥了一眼,并無差錯。
隊伍里一個看上去很年輕,穿著短衫的伙計點頭,抬眼一望,利落的從腰間抽出柄短刀,三兩下便順著爬滿青苔的老樹上去,身影消失不見,隱入霧中。
吳邪大概能猜出是干什么,一般來說,盜墓的團隊中都會有專門在前面的探子,在遇到了危險時,或者是局勢不明的情況時,都會想法子去打探一下情況,之后再回來報告,以防萬一。
齊八嘴里不停的念叨著什么,手里羅盤轉得飛快,等那個伙計回來后,對二月紅說了些什么,便決定按照另外一個方向前進。
「鐺啷啷——」
耳邊的青銅鈴鐺忽然無風自動,銹蝕的鈴舌突然撞上銅壁,震顫聲里混著砂礫摩擦的沙沙響,活像老棺木里滾落的陪葬銅錢。
仿佛是一個預兆。
下一刻,吳邪忽然感覺腳下一空,干枯的松枝陡然斷裂,發(fā)出清脆的聲響,旁邊的一條黑色的蛇,像是嗅到了什么危險似的飛快的逃離,他重心不穩(wěn)摔了下去。
齊八這時正好回頭,見此瞳孔劇縮,想也不想的伸出手試圖拉住他,但很可惜他并沒有成功,下一刻林子里的霧,像是活物一樣將所有一切淹沒,顯得更加的詭譎與不祥。
*
吳邪像是在一場風雪中墜落。
這樣的夢,他很久都沒有做過了,在雨村待久了,仿佛那些在沙海中的回憶,早已經隨著時光煙消云散,只有黎簇,他一身黑色沖鋒衣,眉眼間是不屬于年輕人的,近乎冷酷的沉默,他望著吳邪,在遮天蔽日的沙塵暴里。
他說,吳邪,我忘不掉你。
他說,吳邪,我恨死你了。
黎簇確實恨他,恨得咬牙切齒,恨不得撕扯下他的皮肉帶著血咀嚼,他一邊恨著一邊歇斯底里,年輕人冷笑著,滿身戾氣,身上的刺仿佛要將誰扎穿。
可在雨村,一切都塵埃落定的時候,黎簇和蘇萬他們過來了,看也不看張起靈,就好像堂堂張家族長不存在一樣,臭著張臉和胖子說話,聽他指使去洗菜和收拾飯桌。
那時候,他在想什么呢?
吳邪不知道,他只是站在書房的窗口,拿出煙點上,書架上是他寫的筆記,沙海時期的回憶都在那里面,沒有抽出的痕跡,然后小哥突然出現(xiàn),掐滅了指尖的煙。
他欠這個世間的東西太多了,得到的同時也失去,到頭來如指縫間的沙子一樣,漏了個干干凈凈。
正如吳邪上次回到杭州,看到一向在他眼里如老狐貍高深莫測的二叔,鬢間竟生了幾根白發(fā),才驚覺自己這么多年追尋真相,本以為如今該是皆大圓滿了,可還會有在意的人會從他身邊離去。
求不得,終究是意難平。
意識逐漸抽離,像是浸在刺眼的白光里,吳邪似乎又嗅到了若有若無的血腥味,帶著似曾相識,卻又隱隱不同的感覺。
這時候,他突然聽到了一道聲音。
“佛爺,這里好像有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