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墨浸染天衍宗,沈墨倚在試煉殿白玉欄桿上,指尖無意識摩挲著掌心那枚暗紋玉佩。他望著遠處層層疊疊的云海,耳畔隱約傳來弟子們練劍的破空聲,眼底卻浮起一絲冷笑——這看似清修的仙門,實則不過是囚禁他的牢籠。
他咳嗽了兩聲,衣袖掩住嘴角溢出的血絲。每一次咳嗽都像有無數(shù)銀針刺入肺腑,痛得他指尖深深掐進掌心,但面上仍維持著溫和笑意。這是每日必演的“病弱戲碼”,連宗門弟子都習(xí)以為常。
冷汗順著脊背滑落,浸透里衣,他卻連眉頭都不曾皺一下。這具身體早已被魔氣侵蝕得千瘡百孔,連呼吸都帶著灼燒般的刺痛,可戲,還得演下去?!伴L老,此次魔淵試煉的名單已擬定。”執(zhí)事弟子躬身呈上卷軸,沈墨垂眸掃過名單,目光在林清二字上頓了頓。那少年新晉內(nèi)門,根骨極佳,正是吞噬氣運的上佳人選。他忽然想起三百年前,自己初入宗門時也曾這般意氣風(fēng)發(fā),可最后……呵,眼底閃過一絲陰翳,被他極好地藏進了溫和的笑意里。
他唇角微揚,笑意卻不達眼底:“林清需得歷練心性,此次試煉……由本座親自帶隊?!贝搜砸怀?,殿內(nèi)弟子皆驚。
沈墨鮮少露面,如今竟要親臨險地,眾人紛紛議論長老對后輩的看重。有弟子低聲贊嘆:“沈長老最是疼惜晚輩,連魔淵這般險地都親自護佑?!鄙蚰犞@恭維,手指在袖中暗暗掐訣,將一縷魔氣悄然注入殿中燭火,火光瞬間搖曳如鬼魅。
指尖被魔氣反噬,泛起一陣蝕骨的痛楚,他猛地攥緊袖口,指甲幾乎掐進肉里,卻只輕笑一聲:“燭火昏暗,恐誤了諸位看卷軸?!鄙钜?,沈墨獨坐偏殿,指尖凝出一縷黑氣,在燭火下蜿蜒如蛇。系統(tǒng)冰冷的提示音在識海響起:【目標林清,魔淵試煉中需引導(dǎo)其觸發(fā)噬魂陣,吞噬心魔劫時溢出的氣運值……】
他忽然抬手掐滅了燭火,殿內(nèi)頓時陷入一片漆黑。黑暗中,他在心中喃喃自語:“吞噬氣運?你們這些系統(tǒng)不過將我當作工具,可憑什么……我偏要在這棋局中,搏一線生機?!?/p>
劇痛突然從丹田處炸開,仿佛有千萬只蟻蟲啃噬經(jīng)脈,他悶哼一聲,踉蹌跌坐在地,冷汗瞬間濕透衣襟。
這時系統(tǒng)的聲音也一字一字在識海響起,“宿主,請在忍耐些許,等奪了氣運之子的全部氣運,你便可以脫離這書中世界,回家了?!?/p>
他咬牙強撐起身,將黑氣注入玉佩,刻下隱晦的魔紋。玉佩在他掌心發(fā)出幽光,紋路如活物般蠕動,仿佛無數(shù)蟲蟻啃噬血肉。他想起系統(tǒng)所謂的“任務(wù)成功即可回家”,可那虛無縹緲的承諾,早已在他被背叛的千百次輪回中碎成齏粉。
次日晨光初綻,沈墨攜眾弟子立于山門前,白衣飄飄如仙,唯獨眼角那道紅疤在晨光中泛著詭異的色澤。他刻意站于風(fēng)口,衣袂翻飛間露出腰間懸掛的青銅鈴鐺——那鈴鐺看似普通,實則每一響都能引動地脈魔氣。
“魔淵險惡,此行只為淬煉心性?!彼Z聲溫和,將玉佩一一分予眾人,指尖在林清掌心多停留了一瞬,指尖微微發(fā)顫,似是不經(jīng)意擦過少年腕間脈搏,實則將一縷魔氣如絲線般纏上其經(jīng)脈。
但魔氣入體的瞬間,反噬的痛楚如刀剜心,他差點握不住玉佩,連忙以“關(guān)懷”之名扶住林清的手腕,借機將疼痛掩藏在觸碰的溫度里。“此物可護你三次,切記……莫貪捷徑?!?/p>
林清接過玉佩時,沈墨眼底閃過一絲得色。那少年渾然不覺,只當是長老關(guān)懷備至,躬身行禮的謙遜模樣,恰如沈墨預(yù)期中的羔羊。
沈墨的目光卻掠過林清,望向遠處山巒——那里有座無名孤墳,是他前世為自己所立。墳前石碑上刻著一行字:“沈墨之墓,死于心魔?!?/p>
入魔淵后,霧氣漸濃。沈墨始終落后半步,袖中暗扣一枚銅鈴,每搖一次,便有細微魔氣滲入地脈。他走得很慢,仿佛在欣賞沿途毒瘴如何侵蝕草木,偶爾有弟子驚呼遇險,他卻總能在關(guān)鍵時刻“恰好”出現(xiàn),輕描淡寫化解危機,贏得一片感激。
但每搖動一次銅鈴,地脈魔氣便會反噬入體,痛得他手指關(guān)節(jié)發(fā)白,冷汗浸透袖口。他咬牙強忍,面上笑意愈發(fā)溫和,仿佛這折磨不過是微風(fēng)拂過。三日行至深處,他忽而“虛弱”踉蹌,林清連忙扶?。骸伴L老,您舊傷未愈?”
“無妨。”沈墨借機將掌心貼在少年后背,魔氣如蛛網(wǎng)般蔓延,同時暗中觀察林清丹田處的反應(yīng)。果然,那縷絲線開始微微發(fā)熱,預(yù)示著噬魂陣已與宿主經(jīng)脈相連。
但魔氣流轉(zhuǎn)的剎那,他自己的經(jīng)脈也被刺痛得劇烈抽搐,喉間涌上一股腥甜,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翱取胺浇扑蓜?,需以精血加固……諸位且退,由老夫來?!?/p>
眾弟子退至安全距離,沈墨卻并未修補禁制,反將銅鈴搖動得愈發(fā)急促。地底深處,噬魂陣紋路被魔氣激活,如蛛網(wǎng)般蔓延開來。他忽然仰天大笑,笑聲卻被魔氣扭曲成沙啞的低吟:“這世間哪有天道,只有強者吞噬弱者!林清……你可知,你今日的氣運,將成我破局的刀?”
但笑聲未落,反噬的劇痛讓他眼前發(fā)黑,膝蓋一軟幾乎跪倒在地,全靠最后一絲力氣抓住巖石穩(wěn)住身形。他仰頭望向濃霧,嘴角笑意近乎癲狂:“獵物,入網(wǎng)了。”遠處傳來弟子們的呼喚聲,他迅速抹去嘴角笑意,換上一副虛弱蒼白的模樣,仿佛剛才的癲笑不過是霧氣中的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