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思鈞那淬毒利刃般的最后話語，他臉上那抹詭譎至極、令觀者遍體生寒的笑貌，如同一枚無形冰錐，狠狠楔入蒲熠星腦海至深之處。

每一個音節(jié)，皆裹挾令人不安的黏著感，在他過度運轉(zhuǎn)、此刻正卸下千斤重負的思維回路里反復(fù)沖撞、發(fā)酵，將方才因真相昭然而略微舒展的神經(jīng)，再一次毫不留情地勒至極限。

那股狂暴無匹、幾欲將他意識撕成碎片的義體系統(tǒng)干擾洪流，自齊思鈞被徹底壓制，其所有數(shù)字層面的垂死掙扎皆被鹿魚以雷霆萬鈞之勢斬斷之后，便如急速退去的怒潮，迅猛卻又挾著殘余的震蕩，緩緩消散。

視野中扭曲的光影逐漸歸正，顱內(nèi)尖銳的蜂鳴亦漸次平息。

那些曾被強行灌入、試圖混淆他認知的虛假記憶碎片，此刻也如同曝露于烈日之下的殘雪，一片片消融、剝落，只余下一種被掏空后的虛弱。

他能夠清晰感知，自己的義體正以一種遠超常規(guī)的速率進行著自我修復(fù)。

那些因持續(xù)承受猛烈攻擊而過載、瀕臨徹底崩潰的精密生物傳感器與神經(jīng)元連接埠，此刻正被一股溫潤卻又蘊含磅礴力量的修復(fù)能量細密包裹，一寸寸滋養(yǎng)、重建。

他終于能夠再次全然信賴自己的感官。

每一個傳入大腦皮層的信號，都變得無比清晰、純粹，剔透得不含一絲雜質(zhì)，不再隔著那層由惡意數(shù)據(jù)流編織而成、令人幾欲發(fā)狂的迷霧。

世界，以其本來的面貌，重新展現(xiàn)在他面前：空氣中懸浮的微塵，墻壁上金屬冰冷的反射，地面上自己投下的穩(wěn)定影子。

然而，那種被無形巨手粗暴玩弄于股掌之間，連自身記憶與判斷都無法全然掌控的深切無助，以及那如跗骨之蛆般、幾乎要將他拖入認知崩潰深淵的刺骨寒意，卻已然化作最深刻的烙印，狠狠蝕刻在他靈魂的基座之上。

這烙印，恐怕此生再難輕易磨滅，時時會在午夜夢回之際，帶來一陣陣冰冷的悸動。

齊思鈞“Lian博士……他真正想要觸及的……是遠比你們這些凡俗大腦所能想象到的……更為禁忌……更為恐怖的領(lǐng)域……”

齊思鈞“而且……你們真的天真地以為，我手中所有的‘底牌’……都已經(jīng)亮出來，讓你們看清楚了嗎？”

齊思鈞那沙啞嘶磨，交織著癲狂、嘲弄與一絲悲憫的嗓音，仿佛凝聚不散的怨念，依舊在靜寂的公寓空氣中低低回旋。

蒲熠星的目光，從已被特勤人員用高強度電磁拘束裝置牢牢鉗制住、卻依舊用那種怨毒目光死死剜視著他的齊思鈞身上挪開，那目光如有實質(zhì)，刮得他皮膚隱隱作痛。

他的視線，緩緩?fù)断蛄遂o立一旁的鹿魚。

這位AI管家，此刻懸浮在半空中的虛擬形體，比之前任何一個時刻都要黯淡、虛幻許多，仿佛一陣略強的氣流就能將其吹散，逸散的光粒子都帶著一種不穩(wěn)定的紊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