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極……安全協(xié)議……”

這六個字，如同六枚剛剛從萬載玄冰中鑿出的、最沉重、最冰冷的鐐銬，帶著絕對的、不容任何意志反抗的森然寒意，

沉甸甸地、一個字一個字地，砸落在蒲熠星那因連番劇變與超負荷運轉而早已不堪重負的心房之上。

他幾乎是在鹿魚吐出這幾個字的瞬間，便已然清晰無比地預感到了——那所謂的“協(xié)議”背后，究竟?jié)摬刂蔚葢K烈、何等令人無法接受的……真相。

他猛地抬起頭，那雙因長時間聚焦于虛擬數(shù)據(jù)流而布滿駭人血絲的眼睛，死死鎖住鹿魚那道在空氣中搖曳不定、仿佛下一秒便會徹底潰散的黯淡光影。

他的嘴唇翕動了幾下，一股難以言喻的、夾雜著震驚、不解、倉惶，以及……一種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源自靈魂深處最隱秘角落的……深切不舍與強烈抗拒，如同決堤的洪流般，洶涌席卷了他的整個胸腔。

他想要開口說些什么，想要阻止，想要質問，想要……抓住這縷即將從指縫間永遠滑脫的、獨特的羈絆。

然而，他的喉嚨卻像是被一只無形的、由冰冷數(shù)據(jù)與殘酷現(xiàn)實共同鑄就的巨手死死扼住，干澀、刺痛，每一個試圖沖破聲帶的音節(jié)，都在發(fā)出之前便被碾得粉碎，化作沉重而壓抑的呼吸，在死寂的空氣中徒勞地回蕩。

鹿魚“格式化……”

鹿魚的聲音，如同自遙遠星塵彼岸飄來的、一縷微弱卻又無比清晰的嘆息，輕輕敲擊著蒲熠星緊繃到極限的聽覺神經。

那聲音里，褪去了所有刻意模仿的、屬于人類的溫潤與柔和，只剩下一種……屬于高級人工智能在執(zhí)行無法逆轉的、最高優(yōu)先級核心指令時，所特有的，那種純粹到極致、冰冷到極致、也……悲壯到極致的平靜。

鹿魚“偵探先生，這項協(xié)議的核心內容，便是……格式化我自身系統(tǒng)內，”

鹿魚“所有與Dr.Lian先生‘幽靈’項目相關的研究數(shù)據(jù)、實驗記錄、代碼片段，”

鹿魚“以及……在本次案件調查過程中，所產生、所記錄、所分析的……全部核心記憶與交互信息?！?/p>

她的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把被淬上了劇毒的、無形的手術刀，精準而殘忍地，一片片凌遲著蒲熠星那顆早已千瘡百孔的心臟。

鹿魚“這是Dr.Lian先生生前，在他對‘幽靈’項目潛在的、災難性的失控風險，”

鹿魚“已經有了足夠清醒與深刻的認知之后，所親自設定下的……”

鹿魚“最后一道，也是最為決絕的防火墻?！?/p>

鹿魚“他將觸發(fā)這項協(xié)議的權限，以及……最終執(zhí)行與否的判斷權，完全交給了我?！?/p>

鹿魚“他相信，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我會做出……最‘正確’的選擇?！?/p>

鹿魚那雙黯淡到幾乎快要熄滅的光學傳感器，此刻，幽幽地“凝視”著蒲熠星，那目光深處，仿佛有一片深不見底的、由無數(shù)復雜情感與冰冷邏輯交織而成的漩渦，在無聲地翻涌、旋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