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得像鍋底。
鳳鳴班后臺,除了幾盞昏黃的油燈還在茍延殘喘,四下里靜得嚇人。
柴房外頭,更夫的梆子聲“篤、篤、篤”地敲過了三更,那動靜在死寂的夜里,聽著比催命鼓還瘆得慌。
羅予彤在自個兒那小破屋里烙餅似的翻來覆去,腦子里跟開了水陸道場似的,
一會兒是周峻緯那雙能噴火的牛眼,一會兒是師父死不瞑目的慘狀,還有班主曹恩齊那張皮笑肉不笑的臉,黃子弘凡敲墻時那“咚咚”的空響也跟著湊熱鬧。
羅予彤“不行!”
她猛地坐起來,師父不能就這么稀里糊涂地死了!那個周峻緯,瞅著是愣頭青了點,可那眼神……不像個能下這種狠手的人。
再說了,下午吵那幾句,犯得著要人命?
她一咬牙,從枕頭底下摸出那根磨得溜光的竹簪子,又從箱子底扒拉出一塊深色的包袱皮,把自己從頭到腳裹了個嚴(yán)實。
她想起石凱,后臺那個打雜的學(xué)徒,平日里跟個鵪鶉似的,膽小如鼠,但對師父蘇紅袖,好像總有那么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敬畏。
石凱住的耳房,離柴房不遠(yuǎn),看柴房那倆貨,一個外號“瞌睡羅漢”,另一個叫“酒壇子張三”,這會兒工夫,十有八九已經(jīng)睡死過去了。
羅予彤“老天保佑,可別出岔子?!?/p>
羅予彤心里念叨著,借著窗戶外頭那點兒跟鬼火似的月光,貓著腰溜出了門。
她先繞到石凱的耳房窗戶底下,學(xué)著蛐蛐叫,拿指甲蓋輕輕叩了三下窗欞。
“叩、叩、叩。”
里頭半天沒動靜,羅予彤心里有點毛,又叩了三下。
過了好一陣,才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接著是石凱那帶著濃重鼻音、跟蚊子哼哼似的怯聲:
石凱“誰……誰???大半夜的,鬧鬼???”
羅予彤“石凱,是我,羅予彤?!?/p>
羅予彤把聲音壓得低低的,貼著窗戶縫說,
羅予彤“我有急事,你把柴房的鑰匙給我?!?/p>
窗戶“吱呀”一聲推開條細(xì)縫,露出石凱那張睡眼惺忪又寫滿驚恐的臉,活像見了索命的無常。
石凱“羅……羅師姐?”
石凱“我的親師姐!這三更半夜的,您……您要柴房鑰匙做什么?”
石凱“班主可吩咐了,不許任何人……”
他聲音抖得跟篩糠似的。
羅予彤“少廢話!”
羅予彤哪有工夫跟他磨嘰,聲音里帶上了一股子不容置疑的勁兒,
羅予彤“我?guī)煾杆赖貌幻鞑话?,周峻緯八成是被冤枉了!?/p>
羅予彤“你小子要是還念著我?guī)煾钙饺绽镔p你那幾塊點心的情分,就幫我這一回!”
羅予彤“不然,等真兇在外頭逍遙快活,下一個倒霉的是誰,可就說不準(zhǔn)了!”
她頓了頓,語氣又放緩了些,帶上點哀求的意思:
羅予彤“石凱,我就是想查個明白?!?/p>
羅予彤“你把鑰匙給我,我保證不連累你。”
羅予彤“回頭你就說,鑰匙是被人偷了,跟你半點關(guān)系沒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