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最后一節(jié)課的下課鈴響起時，喻辭正趴在課桌上假寐。江臨用筆帽戳了戳他的肩膀："喻哥，段學(xué)長在走廊等你。"

喻辭抬頭，透過窗戶看見段靜辰倚在走廊欄桿上，白襯衫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線條分明的小臂。

夕陽給他鍍上一層金邊，連睫毛都染成了琥珀色。幾個女生紅著臉從他身邊經(jīng)過，他卻只是低頭看著手表，時不時望向教室門口。

"嘖嘖嘖，"江臨捧著臉，"段學(xué)長這顏值，難怪譚白蓮死纏爛打。"

喻辭輕哼一聲，慢吞吞地收拾書包。右腳支具已經(jīng)適應(yīng)了不少，但走起路來還是不太自然。他剛站起身，就聽見教室后門傳來一陣騷動——譚詩詩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走廊，正把一本筆記本往段靜辰手里塞。

"......這是物理競賽的重點題型，"她聲音柔得能滴出水來，"我特意幫你整理的。"

段靜辰后退半步，眉頭微蹙："我說過不用。"

"可是下周就決賽了呀，"譚詩詩向前一步，香水味濃得隔老遠都能聞到，"你最近總是請假，我怕你......"

"怕什么？"喻辭靠在門框上，懶洋洋地打斷她，"怕他考不過你？"

走廊瞬間安靜。譚詩詩的表情像被針扎破的氣球，扭曲了一瞬又強行恢復(fù)甜美："喻辭同學(xué)，你誤會了，我只是......"

"只是什么？"喻辭走過去，故意站在段靜辰身邊，肩膀挨著肩膀，"上次在醫(yī)務(wù)室門口，你說'段靜辰遲早會膩了你這種不良少年'，現(xiàn)在改策略了？"

譚詩詩臉色唰地變白。她沒想到喻辭會當(dāng)面拆臺，更沒想到段靜辰的眼神瞬間冷了下來。

"譚詩詩，"段靜辰聲音很輕，卻讓周圍看熱鬧的同學(xué)都縮了縮脖子，"適可而止。"

這句話比任何威脅都有效。譚詩詩眼眶通紅，抱著筆記本踉蹌后退，活像被欺負的小白兔?？上н@次沒人買賬了，這可是學(xué)生會長護著的人！

"走吧。"段靜辰接過喻辭的書包，"天文社今天沒人。"

他們穿過熙攘的放學(xué)人群，沿著西側(cè)樓梯一路上到頂樓。天文臺的鐵門銹跡斑斑，段靜辰從口袋里掏出一把銅鑰匙，鎖芯轉(zhuǎn)動時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吱呀聲。

"你什么時候拿到的鑰匙？"喻辭挑眉。

"我是學(xué)生會會長。"段靜辰推開門，夕陽的余暉瞬間涌進來，將整個圓頂染成橘紅色，"特殊職權(quán)。"

喻辭輕哼一聲："濫用特權(quán)。"

段靜辰笑而不語，反手鎖上門。天文臺里很安靜，只有老舊時鐘的滴答聲。他走到控制臺前按下幾個按鈕，圓頂緩緩打開，露出漸暗的天幕。

"過來。"他朝喻辭伸出手。

喻辭走過去，被段靜辰拉著坐到觀測椅上。那人從背后環(huán)住他，下巴擱在他肩頭，呼吸拂過耳畔："看那邊。"

順著段靜辰手指的方向，喻辭看見天邊第一顆亮起的星辰。"金星？"他猜測。

"嗯，長庚星。"段靜辰的聲音帶著笑意，"古代人說它預(yù)示著夜晚的降臨。"

喻辭向后靠了靠，感受著背后傳來的體溫："你帶我來就為了看這個？"

"不全是。"段靜辰的指尖劃過他的耳廓，在星星耳釘上輕輕一碰，"我想問你，白天的話還能再說一次嗎？"

"什么話？"

"關(guān)于......"段靜辰的唇幾乎貼上他的耳尖，"我是你男朋友的事。"

喻辭的心跳突然加速。他轉(zhuǎn)過頭，鼻尖差點撞上段靜辰的眼鏡："那個啊......"他故意拖長音調(diào)，"都說了——是權(quán)宜之計而已。"

段靜辰瞇起眼睛，突然摘掉眼鏡放在一旁。沒了鏡片的遮擋，他的眼神銳利得讓人無所遁形："真的？"

"假的。"喻辭干脆利落地承認，伸手拽住段靜辰的領(lǐng)帶，"滿意了？"

段靜辰低笑一聲，順勢向前，將他困在觀測椅和自己之間："不太滿意。"他的目光落在喻辭的唇上，"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證明給我看。"

喻辭挑眉，突然發(fā)力調(diào)轉(zhuǎn)兩人位置，變成他居高臨下地撐著椅背："怎么證明？"他俯身，在段靜辰耳邊輕聲說，"這樣？"

唇瓣相貼的瞬間，喻辭聽見段靜辰的呼吸驟然加重。這個吻很輕，像羽毛拂過，卻讓兩人都顫了一下。喻辭剛要退開，后腦勺卻被一只手按住，段靜辰反客為主地加深了這個吻。

天文臺的老舊空調(diào)嗡嗡作響，卻驅(qū)散不了節(jié)節(jié)攀升的溫度。喻辭的支具磕到控制臺，發(fā)出"哐"的一聲響，但沒人理會。段靜辰的指尖插進他的發(fā)絲，另一只手穩(wěn)穩(wěn)扶著他的腰，像是怕他摔倒，又像是怕他逃跑。

直到喻辭喘不過氣來推他，段靜辰才依依不舍地松開，額頭抵著他的："現(xiàn)在，我是你男朋友了？"

喻辭喘著氣瞪他："......你早就是了。"

段靜辰笑得眼睛彎起，又湊過來親了親他的鼻尖："那以后要改口了。"

"改什么？"

"比如......"段靜辰貼著他耳畔，聲音又低又啞，"老公？"

喻辭一把推開他，耳尖紅得滴血："滾！好你個段靜辰，扮豬吃老虎呢！"

“開玩笑的~”

段靜辰大笑著接住他砸過來的外套，正要再逗幾句，天文臺的門突然被敲響。

"段學(xué)長？你在里面嗎？"是江臨的聲音，"譚詩詩帶著教導(dǎo)主任在樓下找你！說你們逃課私闖社團活動室！"

兩人對視一眼。喻辭"嘖"了一聲："陰魂不散。"

段靜辰從容地戴上眼鏡，幫喻辭整理好衣領(lǐng)："走后門?？茖W(xué)社有備用鑰匙，我們從實驗樓出去。"

喻辭點頭，突然想起什么："等等，她怎么知道我們在這？"

段靜辰腳步一頓，眼神冷了下來："有人告密。"

五分鐘后，當(dāng)他們從實驗樓側(cè)門溜出來時，遠遠看見譚詩詩正紅著眼眶跟教導(dǎo)主任說著什么，手里還拿著——喻辭瞇起眼——那分明是段靜辰的物理書。

"她偷拿你東西？"

段靜辰挑了挑眉："上周丟的，原來在她那。"

正說著，教導(dǎo)主任已經(jīng)氣勢洶洶地往天文臺去了。譚詩詩站在原地沒動，突然若有所感地回頭，正好對上喻辭的視線。

隔著半個操場，喻辭沖她笑了笑，然后當(dāng)著她的面，拽過段靜辰的領(lǐng)帶又親了一下。

譚詩詩的表情精彩極了。

"幼稚。"段靜辰點評道，卻配合地低頭任他親。

喻辭松開他，心情大好："走吧，男朋友。請你喝奶茶。"

暮色四合，第一顆星辰在天幕上亮起。段靜辰看著喻辭在路燈下閃閃發(fā)光的耳釘，突然覺得，或許宇宙億萬星辰，都比不上眼前這一顆來得耀眼。

喻辭拽著段靜辰的領(lǐng)帶親完那一口后，譚詩詩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她攥緊了手里的物理書，指甲幾乎要掐進書皮里。

最后她泄氣般將書丟向他們，被喻辭穩(wěn)穩(wěn)接住。

段靜辰低笑一聲，任由喻辭拽著自己往前走，還不忘回頭沖譚詩詩禮貌地點了點頭——那表情仿佛在說：“謝謝你的書，但是我有主了?！?

譚詩詩站在原地，胸口劇烈起伏，眼眶通紅。她猛地轉(zhuǎn)身，踩著高跟小皮鞋“噔噔噔”地往教學(xué)樓走，背影活像一只炸毛的貓。

——

校門外的奶茶店里，喻辭咬著吸管，懶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段靜辰坐在他對面，手里拿著那本失而復(fù)得的物理書，翻了兩頁，眉頭微皺。

“怎么了？”喻辭問。

“書頁被折了。”段靜辰指著其中一頁的折角，“還寫了筆記。”

喻辭湊過去看，果然在頁邊空白處發(fā)現(xiàn)一行娟秀的小字：

“靜辰，這道題我們可以一起討論?！娫姟?

喻辭：“……”

他面無表情地合上書，直接塞進自己書包里：“沒收了?！?

段靜辰挑眉：“那我用什么復(fù)習(xí)？”

喻辭從口袋里摸出一支筆，拉過段靜辰的手，在他掌心寫下一串電話號碼：“找這個人吧，他會勉為其難的借你他的筆記的。”

段靜辰看著掌心那串?dāng)?shù)字，嘴角微揚：“你的字比她的好看?！?

喻辭輕哼一聲，耳尖卻悄悄紅了。

那串電話號碼，是喻辭自己的。

——

晚上八點，段靜辰送喻辭回宿舍。

藝術(shù)生宿舍樓比普通宿舍要舊一些，但勝在安靜。喻辭住在頂層最角落的單人間，窗外正對著一棵老槐樹，夏天的時候，風(fēng)一吹，槐花能落滿整個窗臺。

“到了?！庇鬓o站在宿舍門口，掏出鑰匙。

段靜辰卻沒走的意思，單手插兜站在他身后，目光落在他耳垂的星星耳釘上：“不請我進去坐坐？”

喻辭開門的動作一頓，回頭看他：“……宿舍很亂?！?

“我不介意?！?

“我介意?！?

段靜辰低笑，突然伸手撐在門框上，將喻辭困在自己和門板之間：“那至少給男朋友一個晚安吻？”

喻辭：“……”

他盯著段靜辰近在咫尺的臉，喉結(jié)微微滾動。這人摘了眼鏡，眉眼在走廊昏暗的燈光下顯得格外深邃，睫毛投下的陰影里藏著他看不懂的情緒。

“……就一下?！庇鬓o妥協(xié)了，微微仰頭。

段靜辰笑著低頭，卻在即將碰到的瞬間，聽見樓梯口傳來一陣腳步聲——

“喻哥！我?guī)Я讼?！”江臨拎著燒烤袋子蹦蹦跳跳地跑上來，身后跟著一臉無奈送他回來的陳明，“段學(xué)長你也在?。恳黄鸪?？”

喻辭：“……”

段靜辰：“……”

陳明：“……？”

江臨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突然福至心靈：“??！我是不是打擾你們——”

陳明一把捂住他的嘴，面無表情地拖著他往樓下走：“我們什么都沒看見，你們繼續(xù)?！?

喻辭：“…………”

段靜辰嘆了口氣，退后一步：“算了，來日方長?！?

喻辭耳根發(fā)燙，一把將他推開：“趕緊走，明天見?！?

段靜辰笑著揉了揉他的頭發(fā)，轉(zhuǎn)身下樓。走到拐角處時，他突然回頭：“對了，明天……”

“嗯？”

“記得等我來接你，男朋友?！?

喻辭直接甩上門，“砰”的一聲巨響。

門外，段靜辰的笑聲隔著門板傳來，低沉又愉悅。

——

與此同時，女生宿舍里，譚詩詩正對著手機屏幕咬牙切齒。

聊天界面最上方顯示著一個群名：【高二一班班委群】

而最新的一條消息，是班長發(fā)的：

“@全體成員 校慶晚會節(jié)目單初版，請各班確認。備注：鋼琴伴奏已確定由段靜辰同學(xué)負責(zé)。”

譚詩詩盯著那條消息，手指在屏幕上敲下一行字：

“段靜辰同學(xué)最近很忙，可能需要換人。”

發(fā)送前，她猶豫了一下，又刪掉重寫：

“段靜辰同學(xué)已經(jīng)答應(yīng)我了，他會和我四手聯(lián)彈?！?/p>

點擊發(fā)送。

她放下手機，從抽屜里取出那本偷偷收藏的相冊——里面全是她偷拍的段靜辰?；@球場上的、圖書館里的、領(lǐng)獎臺上的……每一張都精心裁剪過，裁掉了所有可能入鏡的“閑雜人等”。

直到翻到最新的一張——今天傍晚，她在教學(xué)樓偷拍的。照片里，段靜辰低頭看著喻辭，眼神溫柔得能滴出水來。

譚詩詩盯著那張照片看了很久，突然拿起剪刀，將喻辭的身影狠狠裁掉。

“沒關(guān)系……”她輕聲對自己說，“很快，你就不會再打擾我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