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皚皚,覆蓋了整座京城。
萬佛寺。
一襲白衣,身形瘦弱窈窕的女子站在階梯上,修長的手指暴露在空氣中,眼看著那晶瑩的雪花片片落在她掌心,又以極快速度融化,不過眨眼的瞬間,什么都不曾留下。
沈瀟禾這樣大的雪……
沈瀟禾無論什么,都會被掩蓋的。
也不知站了多久,直至烏黑秀發(fā)被落雪染得純白,她才同身后之人開口。神色中仿佛帶著淡淡的憂傷,又仿佛只剩一片死寂。
沈瀟禾圓通,你說像我這樣的人,最后會落得怎樣的結(jié)局?都說手上沾滿鮮血的人不會有好下場,我想我也差不多,也應(yīng)該是這樣。
紀詠既知如此,為何不早日回頭?
身著僧袍的年輕小和尚站在她的身后,聲音溫柔,明明該是出家之人,超凡脫俗,可望向女子的眼神之中,卻暗藏著心疼與憐惜,還有著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復(fù)雜情緒。
他分明沒放下凡塵俗世。
沈瀟禾你知道的,從我決心幫他的那刻開始,我就沒有路可回頭。
沈瀟禾鄰近事成的這段時間,我日日來此拜佛,可你我都清楚,無論我怎樣虔誠,都洗不清我身上的業(yè)障。
沈瀟禾我替他殺過的那些人,并非各個都是窮兇極惡,所以說起來,我也算不上無辜,該是罪有應(yīng)得。
她聲音死水一般不帶絲毫起伏
字字句句都是對自己的嘲諷。
紀詠我不明白,你到底喜歡他什么。
沈瀟禾喜歡什么……我也不清楚。
沈瀟禾年少時,父親早亡,我跟在皇后娘娘身邊,同他接觸的多了,他又待我很好,就自然而然的喜歡上了,現(xiàn)在想來,我甚至不知道那算不算喜歡……不過我也懶得追究了。
沈瀟禾這一切就要結(jié)束了。
紀詠明顏,慶王這樣的性子,如果一旦成功,你可知結(jié)果……
察覺到她今日情緒有所不同的小和尚急切的上前幾步,好似提醒的話未等說完,便被打斷。沈瀟禾回身拿起搭在一旁的長槍,高高舉起又重重拍下,在雪地畫出半個圓。
沈瀟禾圓通,認識這么久了,你從沒見過我耍槍吧?今日給你露一手,也算是全了你長久以來相伴的情誼。
言罷,她腳尖點地飛身而起。
閃著銀光的長槍在空中連續(xù)劃出幾個漂亮的弧度。此刻的她,哪里還有方才羸弱少女死氣沉沉的模樣,她是那樣肆意瀟灑,宛若雪地中盡情綻放自我的一只自由的蝴蝶。
動作結(jié)束的瞬間,她抬起長槍輕輕撫摸透著冰涼的槍尖,忍不住又自言自語起來。
沈瀟禾我沈瀟禾九歲跟隨父親上戰(zhàn)場,何等的肆意瀟灑,殺過敵軍,斬過將首,是皇帝陛下親封的郡主。身為女子,我從不覺得自己何處輸給男兒,對于我選擇的路,我也從不后悔。但我傷過無辜之人,成為了別人棋盤上的棋子,這些到底都是我自己的選擇,怪不得別人。
沈瀟禾我接受這樣的結(jié)局,也期望這位未來的陛下,能夠念在曾經(jīng)那一丁點的情分上,給我一份體面。
紀詠明顏……
分明從她的言語中聽出幾分死志的小和尚更慌了,他聲音顫抖著上前,卻再一次被沈瀟禾打斷。她收起長槍放置身后,終于揚起今日第一個笑容,雙眸燦爛的與他對視。
沈瀟禾紀見明,你不是小和尚嗎?出家之人,哪來的這么多話?。?/p>
沈瀟禾我想喝酒了,你陪我喝一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