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嫁給了個(gè)拄拐的瘸子。

只因他家世清白，有幾畝良田，而我阿爹欠了高利貸，一家人眼看就要賣兒賣女地被逼上絕路。阿娘便在那窄小的廚房里，搓著我的手，一邊磕著頭一邊哭著對我說："巧兒，你若是愿意嫁他，一家老少就都能活。你閨女命苦，阿娘對不住你??！"

我握著她的手，輕聲說："阿娘，我本就沒有什么大志向，嫁誰都是嫁。"

那瘸子姓陳，喚作陳家棟。聽聞年少時(shí)被匪賊打斷了一條腿，從此一瘸一拐，落下了病根。他爹娘早亡，只留了些家產(chǎn)。村里的媒婆一口一個(gè)"多好的人家啊"，直把我往火坑里推。

可這陳家棟長得倒還算清秀，只是那股陰郁惹人生厭。相親那日，他倚著門框，雙手扶拐，額前的碎發(fā)掩了半邊眉眼，從頭到腳暗暗打量我，那眼神冷得像是在看一件物什。

我心下冷笑，但面上仍是乖順地眉眼低垂。心道，若不是為了那幾千兩銀子，誰愿意嫁給個(gè)腿腳不便的男人？

出嫁那天，天色陰沉，好像都在替我不甘的命運(yùn)哭泣。阿爹醉醺醺的，嘴里嘟囔著"好女兒，乖女兒"，卻從未看我一眼。阿娘紅著眼眶，不停地絮叨："到了婆家要忍耐，婆婆說東不說西，丈夫說打不說罵。"

我只是沉默地坐在梳妝臺前，看著銅鏡里那張普通的臉，心里想的卻是遠(yuǎn)在縣城做賬房先生的表哥。他曾經(jīng)說過，會來接我去城里，讓我不再受苦。可如今他在何處，又可曾記得我？

嫁妝是兩個(gè)半舊的箱籠，一床被褥，一只銅盆，還有阿娘省吃儉用給我攢的一對銀鐲子。我把它們小心藏在衣襟里，這是我最后的倚仗。

花轎抬起時(shí)，村里的孩子在后面起哄，滿嘴跑著臟話，鄰家王嬸拍著我的轎子笑道："哎呀，巧兒，嫁個(gè)瘸子怕什么？聽說那陳家的地可肥得很呢！"我隔著簾子勉強(qiáng)地笑了笑。

一路上我緊緊抓著轎幫，聽著外面的鞭炮聲和嗩吶聲，心竟是異常地平靜。既然命運(yùn)已定，我便要在這看似不堪的婚姻里謀得一線生機(jī)。

陳家比我想象中要好一些。宅子不算大，但很干凈，院里種著幾株桂樹，飄著淡淡香氣。婆婆是個(gè)精明的老太太，見了我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微微點(diǎn)頭算是認(rèn)可，隨后便轉(zhuǎn)身去廚房準(zhǔn)備宴席去了。

拜堂時(shí)，陳家棟的臉繃得緊緊的，目光也不看我。我偷偷打量他，發(fā)現(xiàn)他的手指修長白凈，不像是常年勞作的樣子。也是，腿腳不便，自是干不了重活的。

入洞房后，他坐在床邊，把拐杖靠在墻上，然后沉默地看著我。屋子里點(diǎn)著紅燭，火光搖曳，影子在墻上晃動(dòng)。我站在一旁，不知該如何是好。

"坐吧。"他終于開口，聲音出奇地溫和。

我坐在了床的另一邊，有些拘謹(jǐn)。

他嘆了口氣："我知道你是被逼嫁給我的。"

我心里一驚，但面上不動(dòng)聲色："夫君言重了，這是我們的姻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