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嫁給了一個我不曾期待的男人。
他是個啞巴,天生殘缺,但家世顯赫,膝下無子。而我的父親欠下巨債,被債主追得走投無路,無奈之下,便將我賣給了這位富貴公子。
嫁人那日,我坐在梳妝臺前,望著銅鏡中憔悴的自己,眼淚無聲地滑落。娘親站在我身后,手里拿著鳳冠,眼眶紅腫得厲害。
"蕓兒,娘對不住你..."她哽咽著,手指抖得幾乎拿不穩(wěn)那沉重的鳳冠。
我輕輕拂去臉上的淚痕,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娘,這有什么。他雖是個啞巴,可好歹是蘇家的公子,我嫁過去總比爹被打死、咱們?nèi)伊髀浣诸^強。"
其實我心里恨極了。恨父親不懂節(jié)制,賭博成性;恨母親百般忍讓,卻始終護不住我;更恨那個曾與我山盟海誓的沈秀才,當(dāng)初滿口甜言蜜語,卻在我家敗落后轉(zhuǎn)眼就與富家千金定了親。
花轎停在了蘇家門前。這是城中首富之家,門楣高大,朱漆雕花,兩側(cè)石獅威嚴(yán)肅穆。迎親的鑼鼓震天響,爆竹聲聲不斷。我坐在轎中,心如死灰。
掀起轎簾那一刻,我悄悄將手中繡著雙喜的帕子攥緊了些,那里藏著沈秀才臨別時送我的一枚玉佩。我知道這樣做很傻,可我舍不得丟掉它,就像舍不得丟掉那些年少時的夢。
"新郎官來接新娘子嘍!"喜娘尖聲叫著,我低著頭,緩緩從轎中邁出。
抬眼望去,只見一個身形頎長的男子站在臺階上,一襲大紅喜袍,面容被朱絲蓋頭遮住,卻能看出輪廓分明。我聽聞蘇家這位啞少爺容貌不凡,只是天生喑啞,從不出門,在城中甚是神秘。
拜堂時,他的動作僵硬而生疏,仿佛從未學(xué)過這些禮數(shù)。我們互相跪拜,幾乎沒有任何目光交流。他既不能說話,我又心不在此,整個儀式便如同一場沒有靈魂的表演。
洞房之夜,他坐在床邊,雙手僵硬地放在膝上,身體挺得筆直,像是一尊雕塑。我偷偷打量他,發(fā)現(xiàn)他眉目清秀,五官端正,唯獨那雙眼睛,深沉得如同古井,看不出半點情緒。
"公子...可要喝茶?"我試探著問道,想要打破這尷尬的氛圍。
他微微搖頭,然后從袖中取出一方小小的木牌,上面刻著"不必客氣"四個字。他的指尖修長白皙,一看就是從未做過粗活的主。
我忽然意識到他準(zhǔn)備了這些木牌以便溝通,心中不禁一陣酸楚。這是怎樣的無奈啊,連說話這樣簡單的事情都要借助外物。
夜深了,喜燭已燃了大半,紅光映照在錦被上,我的心跳得厲害。雖說是被賣過來的,但畢竟這是洞房花燭夜,我不由緊張起來。他卻只是坐著不動,目光落在窗外的一彎新月上。
"公子不...不就寢嗎?"我鼓起勇氣問道。
他轉(zhuǎn)過頭來,目光平靜地注視著我,然后又取出一塊木牌,上面寫著:"你休息吧,我在隔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