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寒雁在鏡前吹滅燭火時,窗欞外的竹影正沙沙掃過月光。
柴靖替她掩好窗扇,匕首尖挑起帳角的流蘇:“明日還要去蒹葭閣?”
“嗯?!?莊寒雁將銀鈴系在腕間,月白寢衣滑過肩頭。
自獵場遇刺已過去七日,她每日卯時初刻便候在蒹葭閣門前,聽著汲藍嬤嬤隔著門板說 “主母歇了”,卻總能在門環(huán)上摸到新鮮的露水。
第八日清晨,莊寒雁在廊下撞見抱著藥碗的汲藍。
老嬤嬤袖口沾著的深褐色藥漬,與她記憶中母親常用的湯藥一模一樣。
“嬤嬤,” 她伸手攔住去路,腕間銀鈴輕響,“我母親......是不是腿疾發(fā)作了?”汲藍的手抖得幾乎潑出藥汁,渾濁的眼珠在晨光中泛起漣漪,卻終究只字未言。
第十七日,秋雨初歇。
莊寒雁撐著油紙傘立在朱漆門前,傘骨上凝結的水珠砸在青石板上,驚起幾星泥點。
門內(nèi)突然傳來瓷器碎裂聲,混著壓抑的咳嗽——那聲音像把銹刀,在她心口緩緩劃開舊傷。
“母親!” 她下意識伸手推門,卻被柴靖拽住手腕,只見汲藍頂著一頭濕發(fā)沖出來,懷里抱著帶血的帕子。
“三小姐請回吧?!?老嬤嬤的聲音比秋雨更涼,卻在轉身時偷偷塞給她個油紙包。
莊寒雁攥著紙包躲進竹林,展開時發(fā)現(xiàn)里面是塊糕點,她長長的睫毛垂落,呼吸都忍不住染上痛意。
第三十日,雪粒子砸在雕花窗上。
莊寒雁呵著氣暖手,指尖撫過蒹葭閣門縫里漏出的燭光。
“母親……”
她癡癡的望著那扇緊閉的大門,手腳變得愈發(fā)僵硬。
雪越下越大,莊寒雁抱著匣子坐在池塘邊。
柴靖不知何時遞來披風,紅衣在白雪中格外刺目:“小姐,傅二公子在角門候著?!?/p>
“我知道了?!彼龖賾俨簧岬幕仡^看了一眼蒹葭閣,隨后緩緩走到了角門處。
“雁兒!”
她抬頭,看見傅云徵踏碎薄冰而來,銀鈴上凝著霜花。
“雁兒,” 傅云徵的睫毛上沾著雪花,從袖中摸出枚銅鑰匙,“我查過了,我已經(jīng)查過資料了,你母親的腿疾應該有辦法,只是,我需要看過才行?!?
莊寒雁抿了抿唇,“我會想辦法的?!?/p>
“別想那么多了,這還是你回京后的第一個冬,有時間還是要去結交一下京城的世家,那些會是你未來的人脈?!备翟漆缯f著,抬手擦去她頭上落下的雪花。
“多謝云徵表兄,我知道了?!?/p>
“等到了新年,記得要來傅府,我給你封個紅包,壓歲?!?/p>
傅云徵見莊寒雁眉間仍凝著愁緒,忽然指著遠處被雪覆蓋的長街:“你瞧,街角的燈籠鋪新扎了冰燈,是你最喜歡的鴻雁樣式?!?/p>
他牽過馬,馬鞍上的錦盒隨著動作輕晃,“昨日我讓掌柜的在燈里嵌了琉璃片,點亮時宛如長虹?!?/p>
莊寒雁順著他的指向望去,雪幕中隱約可見暖黃的光暈。
記憶突然被拉回儋州的冬夜,那時她總趴在傅云徵的書桌上看他研墨,偶爾抬頭望向窗外,只能看見被海霧籠罩的孤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