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在銅盒落地的瞬間變得粘稠,金珠滾過琴案上未干的血跡時,沈清瀾看清了那顆刻著"清"字的金珠邊緣——不是篆刻的凹痕,是劍尖反復刮擦留下的銳角。蕭景翊的龍紋劍突然橫劈過來,劍鋒割破他自己手掌的力道讓血珠呈拋物線墜入金珠陣。
"陛下!"沈清瀾的驚呼被喉嚨里涌上的鐵銹味嗆住。鎖骨下的舊傷突然灼燒發(fā)亮,星圖紋路像被火烤的蛇一樣扭曲著爬上頸側。他下意識抓住案沿,指甲在檀木上刮出五道白痕。
金珠吸飽鮮血后開始高頻震顫,偏殿地面的血水突然違背重力向上倒流。刺客尸體脖頸處的傷口汩汩涌出新鮮血液,那些血線像有生命的毒蛇纏住沈清瀾的腳踝。龍紋劍斬落的剎那,血線突然暴起將他整個人拖入突然浮現(xiàn)的猩紅霧障。
血霧里浮動的顆粒帶著松木混茉莉的詭異香氣。沈清瀾的膝蓋重重磕在幻象中的青磚地上,磚縫里滲出的液體溫熱粘稠——不是雨水,是記憶里父親書房那晚漫過腳背的血泊。
"叁拾柒..."霧中浮現(xiàn)的面容被血污覆蓋大半,父親慣用的青玉發(fā)冠斜掛在殘破的發(fā)髻上。那只曾教他執(zhí)筆的手正死死攥著半塊虎符,斷裂處滴落的血珠在虛空組成不斷重復的數(shù)字。
沈清瀾的太陽穴突突跳動。龍紋劍在幻象外發(fā)出嗡鳴,劍身上被刻意磨平的銘文凹槽正與數(shù)字產(chǎn)生共鳴。他掙扎著想抓住父親虛影的手,頸間紅繩卻在這時崩斷。姐姐送的翡翠平安砸在金珠陣中央,碎片飛濺時竟自動拼合成陌生星圖——正是他去年生辰那夜,瞥見姐姐在妝奩底部偷偷刻畫的圖案。
血霧突然凝成三棱刺形狀襲來。沈清瀾本能地抬手格擋,袖箭機括里的銀絲卻像被凍住般紋絲不動。就在刺尖即將扎入瞳孔的瞬間,龍紋劍的寒光穿透霧障,劍身反光恰好映在他后腰松垮的衣料上。
布料下若隱若現(xiàn)的燙傷疤正在滲血,疤痕邊緣浮現(xiàn)出細小的金色紋路——不是沈家的防御陣圖,是北境王庭用來標記奴隸的火焰形烙印。
蕭景翊的劍勢驟然停滯。血霧被劍氣劈開的縫隙間,皇帝玄色龍袍的廣袖卷住沈清瀾的腰。那些帶著松香的血線突然發(fā)狂般纏上兩人手腕,在皮膚上勒出與沈清瀾烙印同源的紋路。
"別看..."沈清瀾徒勞地拉扯袖口想遮蓋后腰。烙印在龍紋劍的寒光下越來越清晰每道金紋都浮現(xiàn)出細小的北境符文——正是三年前他高燒昏迷三日醒來后,莫名出現(xiàn)在枕邊的骨片上刻的咒語。
蕭景翊突然掐住他下巴迫使他抬頭。皇帝指尖沾著的血抹在他唇上,鐵銹味中混著只有沈家密藥才有的苦杏香。"這烙印,"龍紋劍的劍穗掃過沈清瀾顫抖的睫毛,"是北境王庭用熔金烙的。"
血霧幻象開始崩塌。父親的身影在消散前突然將虎符按向虛空某處,斷裂的符竟與沈清瀾鎖骨下蔓延的星圖紋路嚴絲合縫。那些金線突然暴起刺入他瞳孔,劇痛中閃過無數(shù)記憶碎片——姐姐被鐵鏈鎖在冰墻上的手腕,父親胸口插著的龍紋劍仿制品,還有自己十歲那年莫名消失的三天里,被強行刻入骨髓的北境禱詞。
沈清瀾的指甲深深掐入蕭景翊的手腕。皇帝掌心的傷口被他摳得鮮血淋漓,那些血珠卻詭異地懸浮起來,組成與翡翠碎片相同的星圖。"陛下早就知道?"他齒間溢出的血沫濺在懸浮的血珠上,"沈家滅門那晚..."
龍紋劍突然調轉方向刺入地面。劍刃沒入青磚的瞬間,所有血線如遭雷擊般僵直。蕭景翊沾血的手指劃過沈清瀾頸側跳動的血管,在鎖骨烙印處重重一按:"朕只確認了一點——"星圖紋路突然收縮成光點鉆入傷口,"你能操控沈太傅藏在血脈里的星盤。"
偏殿的暴雨聲突然變得遙遠。沈清瀾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正不受控制地抓向翡翠碎片,那些鋒利的棱角割破掌心后,血滴自動填滿了星圖缺失的輔星位置。后腰的奴隸烙印灼燒般發(fā)燙,皮膚下卻浮現(xiàn)出全新的紋路——不是北境符文,是父親臨終前用金針在他背上刺的防御陣。
銅盒里突然傳出機關轉動的咔嗒聲。那顆刻著"清"字的金珠滾到沈清瀾腳邊,珠體裂開露出里面蜷縮的紙條。蕭景翊的劍尖挑開泛黃的紙頁,上面用血畫的簡陋地圖正在滲出新血——正是沈清瀾此刻皮膚下流動的星圖紋路。
"姐姐在..."沈清瀾的瞳孔劇烈收縮。地圖角落的標記是北境王庭的冰窖符號,但冰窖位置被改成了沈府后山的坐標。他忽然扯開衣領露出心口,星圖紋路在那里組成箭頭形狀,直指龍紋劍穗上搖搖欲墜的翡翠粉末。
蕭景翊捏住他后頸的手突然收緊?;实鄹┥頃r龍涎香蓋過了血腥味,唇幾乎貼上他耳垂:"看仔細。"龍紋劍突然自動飛起,劍尖蘸著兩人混合的血,在虛空畫出與星圖完全相反的軌跡,"這才是沈太傅真正要你看到的。"
血線突然全部崩斷。沈清瀾在眩暈中看見翡翠粉末組成的"叁拾柒"正在融化,每個筆畫都化作小蛇鉆向他后腰的烙印。劇痛中浮現(xiàn)的記憶碎片里,父親滿是血的手正將龍紋劍刺入自己胸膛,而十歲的姐姐穿著北境奴隸的麻衣,在冰墻上用指甲刻下同樣的數(shù)字。
偏殿的燭火突然全部變成幽藍色。沈清瀾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正自動結出復雜手印,那是父親嚴禁他學習的沈家禁術起手式。蕭景翊的龍紋劍突然橫在他結印的手腕上,劍身映出他眼底浮現(xiàn)的金色紋路——不是星圖,是北境王庭大祭司特有的瞳紋。
"繼續(xù)。"皇帝的聲音裹著暴雨砸在耳膜上。龍紋劍挑開他衣領,劍沿著心口的星圖紋路游走,每一筆都帶出細小的血珠,"讓朕看看沈太傅用命封印的東西。"
沈清瀾的喉嚨里溢出不成調的嗚咽。后腰的奴隸烙印突然裂開,金線般的血液噴涌而出,在空中與翡翠碎片完全吻合的星象圖。地圖上的冰窖符號正在滲血,那些血珠滾到龍紋劍的銘文凹槽里,將缺失的"叁拾柒"三字補全成先帝的筆跡。
銅盒里傳來紙張燃燒的焦味。沈清瀾掙扎著望去,那張血地圖正在自燃,火焰卻詭異地組成姐姐的面容。她開合的嘴唇?jīng)]有聲音,但沈清瀾分明聽見童年時姐姐教他的密語節(jié)奏——三長兩短,正是此刻他皮膚下星圖紋路跳動的頻率。
蕭景翊的劍穗突然纏住他滲血的手腕。翡翠墜子炸開的粉末在兩人之間組成沈府微縮模型,所有建筑方位都與星圖紋路完全對應?;实壅囱氖种赴丛谀P秃笊降募偕缴?,那里正浮現(xiàn)出與沈清瀾瞳紋相同的金色符號。
"不是要找姐姐么?"龍紋劍突然刺入模型主屋的房梁,劍身震顫發(fā)出的聲波讓沈清瀾后腰的烙印開始發(fā)光,"你身上每道傷痕都是地圖。"
沈清瀾的袖箭突然自動發(fā)射。箭尾銀絲在空中組成沈家暗衛(wèi)的聯(lián)絡暗號,但第三根絲線明顯多繞了半圈——正是姐姐總愛在刺繡時犯的錯誤。銀絲刺入銅盒的瞬間,盒底彈出的銅片劃破他臉頰,血珠濺在模型上時,整座沈府突然坍塌重組,露出地下密室里被鐵鏈鎖住的人形輪廓。
暴雨聲里混入骨笛的尖嘯。沈清瀾發(fā)現(xiàn)自己的聲音變得不像自己:"那間密室..."喉結滾動時帶出北境方言的卷舌音,"是父親用龍紋劍從北境王庭手里搶來的祭壇。"
蕭景翊的瞳孔擴大?;实弁蝗怀堕_他的前襟,龍紋劍的寒光照出心口皮膚下正在移動的金線——那些紋路不再是星圖,是北境祭祀文里記載的弒君儀式流程圖。最后一道金線指向的位置,赫然是先帝遇刺那晚沈太傅站立的位置。
銅盒里滾出最后一粒金珠。珠子裂開時傳出的卻是姐姐的聲音:"清瀾,記住父親的血..."聲波震碎偏殿最后完好的窗紙,月光透過碎隙照在沈清瀾臉上,他眼底的金色瞳紋突然暴漲,在墻上投射出北境王庭的全景地圖。
龍紋劍的嗡鳴突然變得狂暴。蕭景翊單手掐訣點在劍身銘文上,另一只手拽過沈清瀾流血的手指按在自己眉心。星圖紋路順著血痕流入皇帝皮膚下的瞬間,沈清瀾看見銅盒底部粘著的半片枯葉——葉脈間的針孔組成父親教過他的絕筆密文。
"虎符左半..."沈清瀾的指甲深深摳進蕭景翊的手背。后腰的奴隸烙印突然剝落,帶著皮肉的血塊墜地時化作金色流沙,在空中拼出與龍紋劍銘文完全相同的北境符文。
¥——¥¥——¥——¥——¥
作者2947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