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那然的喉結微微滾動,所有拒絕的言辭都在她盈盈的目光里化作了虛無,他怔怔地望著她,像是被月光蠱惑的夜旅人,只能任由自己的頭顱違背理智地、極輕地往下一點。
這個點頭的幅度小得幾乎難以察覺,卻讓他的整個世界都隨之傾斜——他分明看見,她眼底那潭沉寂的秋水,因他這一個動作,忽然泛起了細碎的漣漪。
阿那然嗯....
祝小滿的唇角倏然綻開一抹笑,那笑意如初春的冰裂,清凌凌地漫進眼底,她眸中的光彩驟然鮮活起來,像是有人往墨玉般的瞳仁里撒了一把揉碎的星子,粼粼地漾著細碎的光。
阿那然望著她突然明媚的眉眼,恍惚間聽見自己心跳漏了半拍——原來她笑起來時,連月光都顯得黯淡三分。
阿那然輕咳出聲,迅速移開視線,不敢再看她。
祝小滿.那從此以后,咱們就浪跡天涯,雙宿雙飛。
阿那然的眉梢微微一顫,幾乎難以察覺,琥珀色的瞳孔中卻已掠過一抹錯愕的光芒?!半p宿雙飛”這四字,從她唇間吐出時輕巧得仿若無物,然而落入他的耳中,卻猶如平地驚雷驟然炸響,震得心湖翻涌。
他下意識捻了捻指尖——這詞裹著鴛鴦交頸的纏綿,此刻卻被她用來形容這般刀光劍影的同行,夜風拂過他的耳廓,莫名有些發(fā)燙。
"倒也沒錯...他確實應該同她形影不離,他還要護她安全。"
他在心底無聲地呢喃著,目光輕柔地掠過她毫無防備的側臉,那輪廓仿佛是一幅靜謐的畫卷,悄然映入他的心間。
可那詞典里沒寫,當利爪與軟肋被迫相依時,該怎樣守住呼吸的方寸。
阿那然滿滿....
阿那然的思緒忽地被這稱呼勾住,記憶里浮現(xiàn)出少爺含著笑輕喚"滿滿"的模樣。
他的舌尖無聲抵了抵上顎,這兩個字在唇齒間轉了一圈,終究沒敢真的喚出口,夜風掠過樹梢,沙沙作響,像是替他藏起了這一刻荒唐的念想。
祝小滿.干嘛不回應我,你可是反悔了?
祝小滿.可是....是你同我說要帶我離開張家,回護我周全,我才同意與你離開的。
祝小滿.難不成....都是騙我的?
祝小滿的眼睫低垂,如同兩片輕羽,在瓷白的肌膚上投下淡淡的陰影,她的唇角微微下撇,帶著幾分倦意,仿佛被雨水浸透的海棠花瓣,蔫軟而無力,就連那一頭青絲也似乎失了往日的神采,發(fā)梢無精打采地垂落在肩頭,像是在訴說著某種難以言喻的心事,那雙平日里總是閃爍著狡黠光芒的眼眸,此刻卻如被江南煙雨籠罩般迷蒙,一片淡淡的霧氣氤氳其中,仿佛藏著無數(shù)難以言說的委屈,讓人忍不住想要抬手替她抹去那些無形的陰霾。
阿那然瞳孔驟然收縮,月光照出他脖頸泛起的薄紅,那些在舌尖打轉的解釋忽然都變成了燙嘴的炭火,他懊惱地抿住唇,連呼吸都刻意放輕了,生怕再驚碎她眼里將落未落的星光:
阿那然不是的。
阿那然我沒有不想同你一起...
阿那然同你說過的話也不是騙你。
阿那然話音剛落,祝小滿就露出了笑容:
祝小滿.我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