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內(nèi)傳來窸窣聲,鎏金錯銀臂釧「當(dāng)啷」撞上青瓷枕,陳梨翻身的瞬間,霞影紗寢衣滑落肩頭,那抹金粉海棠紋正巧浸在菱花鏡折射的光暈里。
蘭芷忙用雀翎扇遮了眼,卻從羽隙間瞧見自家小姐迷蒙的模樣——鴉睫掛著將墜未墜的睡意,丹蔻指尖無意識揪著煙羅紗帳,生生把「喜上眉梢」的繡樣扯成歪嘴雀兒。雪獅子貓趁機躍上枕畔,肉墊按著她散在錦褥間的長發(fā),倒像是給金線繡的鸞鳥添了窩。
“小笨貓,你昨個夜里不是還在姑姑那里?怎么到這里來的呀,嗯?”陳梨未睜眼先笑出聲,伸手去揉貓兒肚皮,腕間珊瑚串滑進(jìn)雪獅子貓頸間金鈴里。
“你呀,不學(xué)好,小,壞,貓~”
貍奴喉嚨里滾出串呼嚕,尾巴掃翻了妝臺上的琺瑯香膏盒,霎時滿室炸開白檀混龍腦的辛香。
蘭芷忙用素帕去接滴落的膏脂,卻見自家小姐忽地支起半邊身子。晨光恰巧漫過她微啟的唇,昨夜殘存的玫瑰醴在唇紋間凝成蜜色,隨著含混的咕噥聲泛著瀲滟:“好蘭芷,且讓我再......再小小的睡一會兒...就一會兒......”,尾音被貓舌舔舐指尖的麻癢截斷,化作聲似嗔似笑的嚶嚀。
最是那抬眸的瞬息——宿霧未散的眼波撞碎在菱花鏡里,竟將鏡中映著的金翅蝶都染上三分醉意。雪獅子貓突然叼來那支陳夫人生前遺留的素銀簪。站在一旁的蘭芷見了,又憂心小姐想起些什么來心里不好受,又擔(dān)心小姐什么都想不起來。
冰涼的簪頭貼上陳梨頸側(cè)時,激得她一下徹底清醒過來。陳梨有些好氣的捉著貓爪去戳蘭芷袖口的纏枝紋,嗓音還浸在初醒的糯軟里:“壞貓貓,壞咪咪,想干什么呢你?小心我苛扣你的小魚干!”
檐下忽傳來郡主姑姑笑罵“小懶貓”的聲氣,驚得貍奴炸毛竄入妝臺底。陳梨就又勢滾進(jìn)錦衾堆成的小山,卻把海棠紅的兜衣系帶甩出帳外,正巧纏住蘭芷欲捧來的金盆。滿盆浸著茉莉香露的溫水晃出漣漪,將帳頂垂落的累絲金薰球映成滿帳搖碎的星子。
一番兵荒馬亂之后,陳梨總算是擺脫了被子這個迷人的小妖精。收拾了一番,陳梨悄悄的踏上了前往皇宮的征程。隨行的還有一眾丫鬟、婆子、小廝,暗地里還有不少護(hù)駕的侍衛(wèi)。隊伍的外觀上更是做了一番偽裝。表面上,這只是一種看起來再平凡不過的小商隊。
至于有人問為什么如此大費周章?嗯……安平郡主和陳梨只能無奈的表示:
“你小子,還是道行太淺~”
作為一個失去雙親的將軍府的遺孤,身邊充滿了危險。雖然家族世世代代為國建功立業(yè),但痛恨你的敵人哪里管你的家族偉不偉大呢?更別說那些在陳家手下戰(zhàn)敗的士卒官吏了,他們這些人中怎么會有人不想借著這個機會好好報復(fù)一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