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散后的晨光像被揉皺的糖紙，奈布攤開掌心，新結(jié)的血痂在日光下泛著幽藍，紋路竟與杰克鱗片的菱形重合。他摸向口袋里的糖紙，血字“你的血，比所有糖都甜”邊緣洇著水漬，不知是霧水還是——開膛手的涎液？傭兵耳尖發(fā)燙，將糖紙夾進隨身攜帶的《摩爾斯電碼手冊》，卻在翻頁時看見上周夾入的子彈殼標(biāo)本，銅銹間卡著半片薰衣草花瓣。

“奈布先生，您的繃帶該換了?！卑惖穆曇魪脑\療室傳來，金發(fā)醫(yī)生推了推眼鏡，目光落在他滲血的小臂上，“這次又被什么劃傷的？烏鴉的爪子？”女醫(yī)生的鑷子夾起浸過消毒水的紗布，忽然頓住——淡紫色的液體里浮著細小的熒光顆粒，像碎掉的星芒。

奈布別過臉去，盯著窗外搖曳的紫藤花。三天前密道里，杰克用尾尖卷著他的手腕，替他舔舐傷口時，犬齒擦過皮膚的觸感突然清晰起來?！笆恰X輪?！彼吨e時喉結(jié)滾動，后頸突然泛起涼意，仿佛有雙暗金色的眼睛正透過霧靄凝視。

深夜的莊園飄著細雨。奈布蹲在廢墟墻角，用軍刀撬開罐頭時，聽見頭頂瓦片傳來鐵鏈輕響。橘子糖的香氣先于陰影降臨，開膛手的披風(fēng)擦過他發(fā)梢，鱗片退去的指尖偷走他嘴邊的肉糜：“小傭兵在吃泔水？”杰克的聲音混著雨水的冷，卻在奈布抬頭時，尾尖卷住他潮濕的褲腳。

“監(jiān)管者不該關(guān)心求生者的伙食?！蹦尾挤词謱⒖展揞^砸向?qū)Ψ叫乜?，卻在金屬碰撞聲中聽見齒輪轉(zhuǎn)動的咔嗒響——杰克左胸的機械心臟又卡進了新的糖紙。開膛手輕笑一聲，拽著他躍進廢棄的溫室，腐爛的玫瑰叢中，散落著幾十顆剝好的芒果糖，糖紙用蛛絲串成風(fēng)鈴。

“說過要剝好的。”奈布的指尖觸到糖塊上的齒痕，分明是杰克用犬齒咬開的痕跡。開膛手的尾巴纏上他腰間，鱗片摩擦布料的沙沙聲里，奈布看見對方右眼下方新添的抓痕——形狀與自己指甲吻合?！霸诘叵率叶懔藘商?。”杰克的利爪劃開他襯衫，露出鎖骨下方的舊傷，“想幫你把子彈取出來……”

雨聲突然變大。奈布在泥濘中抓住對方手腕，鱗片下的機械齒輪發(fā)燙，隱約能摸到嵌入皮膚的子彈殼邊緣?！皶腥镜摹！彼哪粗覆吝^杰克滲血的傷口，忽然想起昨夜夢見的場景：開膛手蜷縮在滿是糖紙的巢穴里，機械心臟每跳動一次，就有熒光血液順著齒輪縫隙滲出，在地面匯成奈布名字的形狀。

杰克忽然低頭咬住他喉結(jié)，犬齒卻只是輕輕碾著皮膚，像在研磨一顆未拆封的糖。奈布嘗到對方唇角的芒果甜，混著鐵銹味的腥——是機械心臟磨損的齒輪油。“疼嗎？”他的指尖陷入對方鱗片，換來開膛手胸腔里蜂鳥般急促的心跳?！疤邸！苯芸说奈舶蛯⑺康酶o，“但你的繃帶蹭到我傷口時……”

溫室玻璃突然爆裂。奈布在飛濺的碎片中翻身護住杰克，后背撞上仙人掌盆栽，尖刺扎進皮膚的瞬間，他聽見開膛手失控的嘶吼。機械心臟的齒輪聲突然變調(diào)，杰克的鱗片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覆蓋全身，尾尖的倒刺劃破奈布褲腿，卻在即將刺入皮膚時，硬生生轉(zhuǎn)向扎進自己掌心。

“別這樣……”奈布扯下頸間的銀哨——那是杰克用蛛絲從紅教堂鐘樓偷來的，“我在這里?！彼醋Ψ绞Э氐睦?，將芒果糖塞進杰克齒間，甜膩在怪物喉間炸開的瞬間，暗金色瞳孔里的獸性退潮，露出底下翻涌的暗藍。

“你的眼睛……”奈布愣住。在雨夜的微光中，杰克右眼虹膜竟映出他此刻的倒影——左臉沾著雨水，右臉被鱗片陰影覆蓋，像被暮色劈開的月亮。開膛手忽然捧住他的臉，齒輪心臟的震動透過掌心傳來，與奈布的脈搏共振出蜂鳴般的頻率。

“每片糖紙都是錨點?！苯芸说穆曇羯硢。[片下的機械零件滲出熒光血液，在奈布手背畫出藤蔓狀紋路，“這樣……就算霧散了，我也能順著甜找到你?！眰虮闹讣鈸徇^對方心臟位置的糖紙，摸到最底層那張泛黃的薄荷糖紙——邊緣的齒痕與自己今早咬開的芒果糖完全吻合。

遠處傳來監(jiān)管者巡邏的腳步聲。杰克在奈布唇上印下一個帶著齒輪油味的吻，尾尖卷走他口袋里的空罐頭，鱗片在月光下泛著深海生物的熒光?！跋麓螏А蹦尾紕傞_口，就被塞進一顆剝好的荔枝糖，甜味在舌尖炸開時，開膛手的低笑混著雨聲落下：“帶你的血樣?！?/p>

白霧涌起前，奈布看見杰克將他的繃帶纏在機械心臟上，破損的薰衣草布料與齒輪咬合的瞬間，所有糖紙風(fēng)鈴?fù)瑫r輕響。最后一片鱗片覆蓋住開膛手瞳孔前，奈布聽見他用只有兩人能懂的摩爾斯電碼低語：心跳是我給你的摩斯密碼。

雨停時，奈布在溫室廢墟里找到串著糖紙的銀鏈——每片糖紙上都用利爪刻著極小的日期，最新那片荔枝糖紙上，血字洇成模糊的光斑：你的呼吸，是我破譯過最甜的密碼。他將銀鏈繞在腕間，齒輪劃傷的傷口突然滲出血珠，在糖紙上暈開與杰克鱗片同色的幽藍，像霧中綻放的勿忘我。

遠處的紅教堂傳來玫瑰窗玻璃輕顫的聲響，奈布摸向口袋里新得的荔枝糖紙，指尖劃過血字時，忽然聽見齒輪轉(zhuǎn)動的咔嗒聲從胸腔深處傳來——那是杰克的機械心臟，正在霧的彼端，以他的心跳為節(jié)拍，寫下無人能解的，關(guān)于甜與血的十四行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