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我如往常一般在校場練習(xí)，忽而福至心靈，一記“斷魂刺”出手，竟帶出了凌厲的破空之聲。待我收勢站定，余光瞥見姜瑤站在一旁，她那雙素來平靜無波的眼眸，此刻竟罕見地睜得極大，仿佛藏著一抹難以掩飾的驚訝與贊賞之意。

"再來一次。"她命令道。

我深吸口氣，回想著她每個細(xì)微的動作要領(lǐng)。踏步、擰腰、送肩、出劍——木劍劃過空氣，發(fā)出"嗖"的銳響。

姜瑤靜默片刻，突然解下腰間短劍拋給我："試試真家伙。"

這把劍比她常用的輕，劍柄纏著防滑的鮫綃，入手溫潤如玉。我擺好起手式，忽然注意到母親不知何時已站在廊下。

真劍的重量與木劍截然不同，但我已經(jīng)掌握了發(fā)力技巧。當(dāng)我完整施展出"斷魂刺"時，劍尖在晨光中劃出一道銀弧，精準(zhǔn)刺中三丈外的箭靶紅心。

校場一片寂靜。

我忐忑地回頭，看見母親唇角微揚(yáng)，姜瑤眼中閃著驕傲的光，而父親——我甚至沒發(fā)現(xiàn)他來了——正輕輕頷首。

"尚可。"姜瑤接過短劍歸鞘，轉(zhuǎn)身時輕聲道，"明日教你'驚鴻掠影'。"

這是她最拿手的絕招，前世曾憑此劍法于萬軍中取敵將首級。我眼眶突然發(fā)熱，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她終于真正認(rèn)可了我。

午后的射箭訓(xùn)練，姜瑤破天荒地允許我休息。"逐月該刷毛了。"她丟給我一把馬刷，"母親說它最近總踢廄門，怕是念著你。"

我驚喜地接過刷子。

逐月是母親最愛的戰(zhàn)馬，平日除了母親誰也不讓近身，卻意外地親近我。

馬廄里，逐月見到我就噴了個響鼻。我一邊為它刷毛，一邊哼起現(xiàn)代的民謠。它竟安靜下來，大腦袋靠在我肩上，溫?zé)岬暮粑鬟^耳際。

"你倒是會收買人心。"姜瑤靠在門邊，手里拿著兩個蘋果，"連逐月都叛變了。"

我接過蘋果喂馬，逐月柔軟的嘴唇擦過掌心，癢得我直笑。姜瑤靜靜看著，忽然道："前世它死于雁門關(guān)一役，為護(hù)母親身中十七箭。"

我手一抖，蘋果落地。逐月不滿地輕咬我手指。

"這次不會了。"姜瑤彎腰撿起蘋果，在衣襟上擦了擦重新遞給我，"你會騎射后，母親答應(yīng)讓逐月跟著你。"

這個承諾的分量讓我心臟狂跳。

在軍中，戰(zhàn)馬如同手足，母親這是將逐月托付給我了。

傍晚回房時，我發(fā)現(xiàn)妝臺上多了個錦盒。打開是副精致的護(hù)腕，內(nèi)襯軟甲，邊緣繡著細(xì)小的芙蓉花——正是我衣飾上常見的紋樣。盒底壓著張字條，只有凌厲的兩個字："繼續(xù)"。

這字跡我太熟悉了。是姜瑤。

窗外，夕陽將將軍府的屋檐染成金色。

我戴上護(hù)腕，忽然想起初來這時見到的姜瑤——那個冷若冰霜、對我充滿戒備的長姐。如今我們共用一個練武場，同飲一壺水，甚至能在對方房中安睡到天明。

那些噩夢止息后，新生的不只是平靜的夜晚，還有我們之間，這份來之不易的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