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十二,雪停。
藥香縈繞的房間里,白芷正輕手輕腳地更換熏香。這個跟了姜璃兩輩子的丫鬟,此刻眉眼間滿是憂色。
我靠在床頭,指尖摩挲著共鳴哨上的裂紋。自從遇襲歸來,府中戒備森嚴(yán),但敵人顯然已經(jīng)滲透到我們身邊。而這兩日養(yǎng)傷期間,一個可怕的念頭越來越清晰——遇襲那日,黑衣人分明知道我們的行進(jìn)路線,可當(dāng)日去慈恩寺的決定是臨時起意。
如果要揪出這些人,必須讓他們放松警惕。還有什么比"姜二小姐舊態(tài)復(fù)萌"更能讓人掉以輕心?
"小姐,該換藥了。"白芷端著銅盆走過來,熱氣氤氳了她的眉眼。
我盯著這個從小伺候我的丫鬟,突然開口:"白芷,若我讓你做件危險的事,你可愿意?"
銅盆"咣當(dāng)"落在案幾上,熱水濺出少許。白芷撲通跪下:"奴婢這條命是小姐撿回來的,赴湯蹈火——"
"起來。"我壓低聲音,"我懷疑府里有宇文銘的眼線。"
白芷瞳孔驟縮。三年前她家鄉(xiāng)鬧饑荒,是原主在路邊買下快餓死的她。這份恩情,讓她成為府中少數(shù)我能信任的人。
"小姐要奴婢做什么?"
我示意她附耳過來:"陪我演場戲……"
片刻后,一聲尖叫劃破將軍府的寧靜。
"咳咳……這藥苦死了!你就不能加點蜂蜜?"
白芷愣了愣,旋即會意:"大夫說了,蜂蜜解藥性。小姐忍忍吧。"
我佯裝惱怒地摔了枕頭:"一個個都管著我!連口甜的都不給!"邊說邊在白芷手心快速劃字:有人偷聽?
她微不可察地點頭,繼續(xù)配合:"小姐別動怒,傷口又要裂開了。"
腳步聲停在窗外。我心臟狂跳,卻故意更大聲地抱怨:"整日躺著,還不如死了痛快!去!把姜瑤叫來!我要學(xué)劍!"
"大小姐在軍營未歸……"白芷聲音發(fā)顫,不是裝的——窗外那人影已貼近窗欞。
我猛地掀被下床,赤腳踩在冰冷的地磚上:"那你去廚房,偷……咳咳……偷拿些蜜露調(diào)羹來!"
"這怎么行!"白芷急得真哭了,"被老夫人知道……"
"滾出去!"我抓起藥碗砸在地上,瓷片四濺,"連你也不聽我的了?"
白芷"驚慌"退后,撞翻了小幾。響動引來院中巡邏的家丁,窗外人影倏地消失。我強(qiáng)忍追看的沖動,繼續(xù)發(fā)著"大小姐脾氣",直到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姜瑤出現(xiàn)在廊下,手中還提著練功用的木劍。她看到滿地狼藉時,瞳孔猛地收縮,握劍的手青筋暴起。"鬧什么?"她聲音冷得像冰。
我心頭一顫,幾乎要放棄計劃。但想到那些潛伏的危機(jī),還是昂起下巴:"阿姊管得真寬,我教訓(xùn)自己的丫鬟都不行?"
姜瑤深深看了我一眼,轉(zhuǎn)身就走。片刻后,遠(yuǎn)處傳來"咔嚓"一聲脆響——她八成折斷了哪根倒霉的木樁。
午膳時分,我的"刁難"變本加厲。先是嫌棄清蒸鱸魚不夠鮮嫩,又抱怨蓮藕湯太咸。
"這是給人吃的?"姜璃將銀箸擲向傳菜丫鬟,特意瞄準(zhǔn)對方腳邊,"喂豬的泔水都比這強(qiáng)!"
翡翠蝦仁在空中劃出弧線,正巧落在聞訊趕來的姜輝錦靴上。他瞪大眼睛:"小妹你……"
"兄長也要教訓(xùn)我?"姜璃掀翻整桌菜肴,她裝作癲狂踩住地上飯菜,用腳尖碾入泥中,"都滾!我要吃東街王記的梅花酥!"
白芷"撲通"跪下:"小姐,王記要排兩個時辰隊……"
"那就跪著求!"姜璃將茶壺砸向博古架,三足青銅爵應(yīng)聲而倒。這動靜驚動了祖母院中的畫眉,撲棱棱亂叫起來。
姜輝立刻皺眉:"小妹,白芷伺候你多年……"
"我的丫鬟輪不到你管!"我故意拔高嗓門,余光瞥見墻角閃過一片衣角——是廚娘劉嬸,她總愛四處傳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