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焦灼的等待中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刻都如同在油鍋中煎熬。我坐立不安，在房中來回踱步，驚蟄緊握在手中，冰冷的金屬也無法驅(qū)散心中的寒意。

不知過了多久，天色已經(jīng)完全暗了下來。府門外終于傳來了沉重而急促的馬蹄聲和車轅聲。

我?guī)缀跏菦_到前廳的。

父親姜烈、母親林崢，阿姊姜瑤和兄長姜輝，四人并肩走進來，他們的臉色，是前所未有的難看。

父親的臉繃得像一塊生鐵，下頜線條僵硬，眼中燃燒著壓抑的、幾乎要焚毀一切的怒火。母親的手死死按著劍柄，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周身散發(fā)著冰冷的殺氣。兄長姜輝更是雙眼赤紅，胸膛劇烈起伏，牙關(guān)緊咬，仿佛下一刻就要拔刀沖出去殺人。阿姊跟在后面低垂著頭，讓人看不清神色。

一股不祥的預(yù)感瞬間攫住了我。

“父親……母親……王叔他……” 我的聲音干澀。

父親猛地一拳砸在旁邊的硬木桌案上，發(fā)出“砰”的一聲巨響，堅硬的桌面竟被砸出一道裂痕！他胸膛劇烈起伏，聲音嘶啞，帶著一種近乎悲愴的憤怒：“晚了！全晚了！”

“我們?nèi)雽m，在陛下面前據(jù)理力爭！王錚的為人，他的戰(zhàn)功，他與北狄的血仇！我們字字泣血！陛下……陛下似有猶疑……”

父親的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刻骨的恨意：“就在此時！就在我們還在宮中等候召見之時！天牢傳來急報！王錚他……他在獄中畏罪自殺了！還留下了……留下了認罪血書！緊接著，羽林衛(wèi)就從他府邸的密室中，搜出了與北狄往來的密信！還有……還有大批來歷不明的金銀珠寶！”

“證據(jù)確鑿！陛下雷霆震怒！下旨……下旨王錚滿門抄斬！即刻執(zhí)行！我們……我們連最后見他一面的機會都沒有！”

滿門抄斬！

這四個字如同最惡毒的詛咒，狠狠砸在每個人的心上！

王錚死了！還是以畏罪自殺這種屈辱的方式！他的家人，那些無辜的老弱婦孺，也即將人頭落地！

“不！不可能！王叔絕不會通敵！更不會自殺！” 兄長姜輝嘶吼著，像一頭受傷的困獸，“是宇文銘！一定是他！他買通了獄卒！他偽造了證據(jù)！是他害死了王叔！”

“輝兒！” 母親厲喝一聲，聲音卻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顫抖和疲憊。

她何嘗不知？但在“鐵證”和皇帝的震怒面前，在宇文銘精心設(shè)計的死局面前，將軍府此刻的憤怒和辯駁，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廳內(nèi)一片死寂，只有姜輝粗重的喘息聲和父親拳頭緊握的骨節(jié)爆響。絕望和憤怒如同實質(zhì)的毒霧，彌漫在空氣中。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地站在角落陰影里的阿姊姜瑤，身體猛地一晃！她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毫無血色，一只手死死扶住了身邊的柱子，指關(guān)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著青白，另一只手則下意識地捂住了自己的胸口，仿佛那里被什么東西狠狠擊中！

她的眼神，不再是平日的清冷銳利，而是充滿了極致的震驚、難以置信，以及一種……深入骨髓的恐懼！那雙鳳目死死地盯著虛空中的某一點，瞳孔劇烈地收縮著，嘴唇微微翕動，似乎在無聲地念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