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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霧裹著丁香樹的香氣漫過營地,裴硯笙蹲在越野車旁系登山靴的鞋帶,指尖被露水浸得發(fā)涼。
身后傳來砂礫碾動的聲響,馬嘉祺提著保溫壺走近,袖口卷起的手腕上掛著一串驅(qū)蟲手環(huán)。
馬嘉祺喝點姜茶,保護區(qū)早上濕氣重。
他擰開壺蓋遞過去,熱氣蒸騰間,裴硯笙嗅到熟悉的姜味,她皺了皺眉。
裴硯笙馬老師連這個都準備了?
她抿著唇接過杯子,刻意用敬稱拉開距離。
馬嘉祺你之前總嫌姜茶辣,這次加了蜂蜜。
他低頭檢查她的登山包卡扣,修長手指靈巧地調(diào)整松緊帶,仿佛早已做過千百次這樣的動作。
裴硯笙握緊杯壁,不語。
宋亞軒學姐——!
清亮的喊聲刺破晨霧,宋亞軒舉著相機從觀察站跑來,防風外套的兜帽在身后飛揚成一面旗。他一個急剎停在裴硯笙面前,鏡頭幾乎懟上她鼻尖。
宋亞軒要不要拍張出發(fā)紀念照?
裴硯笙你先把鏡頭蓋摘了再拍。
她無奈地指了指被遺忘的鏡頭蓋,宋亞軒“哎呀”一聲拍額頭,露出小虎牙笑得毫無悔意。
這個表情讓她突然想起校慶后臺——十九歲的少年也是這樣舉著吉他,倚在道具箱邊沖她挑眉。
校慶劇目的旗袍開衩意外開線,裴硯笙攥著針線縮在休息室。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抱吉他的宋亞軒探頭進來。
宋亞軒學姐需要幫忙嗎?
他晃了晃手里的熱熔膠槍,眼神避開她慌亂遮掩的膝頭。
宋亞軒用這個比針線快,保證不會在臺上崩開,找了好多人才借到這一支噢。
后來那件旗袍成了她最牢固的戲服。
?
宋亞軒學姐發(fā)什么呆?該不會在回憶我的黑歷史吧?
他歪頭湊近,柑橘香混著草木氣息撲面而來。
裴硯笙后退半步,后背抵上越野車冰涼的車門。
馬嘉祺亞軒,幫真源檢查下對講機頻率。
馬嘉祺適時插話,將備用電池塞進宋亞軒手里。
少年撇撇嘴,轉(zhuǎn)身時卻偷偷往裴硯笙背包側(cè)袋塞了顆奶糖。
徒步小徑蜿蜒伸向稀樹草原深處,馬嘉祺走在隊伍最前方與向?qū)Ш藢β肪€,裴硯笙刻意放慢腳步走在隊尾。
晨光刺破霧靄的剎那,她看見宋亞軒逆光舉起相機,鏡頭卻不是對著風景。
裴硯笙在拍角馬群?
她走近詢問,少年卻把相機屏幕轉(zhuǎn)向她。照片里是她低頭系鞋帶的側(cè)影,一縷碎發(fā)垂在頸邊,身后霧靄中隱約可見馬嘉祺挺拔的背影。
宋亞軒這張叫《觀察者與獵物》。
他眨眨眼,指尖劃過她繃緊的肩線。
宋亞軒學姐自從看到翔哥受傷后就一直很處于緊繃狀態(tài)吧?
裴硯笙呼吸一滯,宋亞軒已蹦跳著追上張真源,仿佛剛才的試探只是玩笑。
她下意識摸向背包里的奶糖,卻聽見馬嘉祺在喚她名字。
馬嘉祺硯笙,注意腳下。
他折返回來,登山杖輕輕撥開她腳邊的碎石。
裴硯笙馬老師對誰都這么細心嗎?
她攥緊登山杖,問出埋藏三年的疑惑。
馬嘉祺腳步微頓,摘下手套擦拭鏡片上的霧氣。
馬嘉祺我答應(yīng)過林教授要看顧好她的得意門生。
他語氣平淡得像在討論天氣,裴硯笙卻聽出弦外之音。
當年表演系主任林教授總開玩笑說要把她“托付”給最靠譜的新生,原來有人把玩笑當了真。
前方突然傳來驚呼,宋亞軒的相機帶勾住了荊棘叢。裴硯笙上前幫忙時,少年忽然壓低聲音。
宋亞軒學姐知道嗎?馬哥書柜最上層有本《演員的自我修養(yǎng)》,里面夾著張校慶節(jié)目單。
他指尖掠過她手背,取下相機帶時輕輕撓了下她掌心。
宋亞軒第14頁右下角折了角,折痕和你當年收到的匿名信一模一樣噢。
裴硯笙觸電般縮回手,宋亞軒已哼著歌跑向開滿花的山坡。她轉(zhuǎn)頭看向正在分發(fā)驅(qū)蟲噴霧的馬嘉祺,她知道宋亞軒說的匿名信是什么。
是她臨近畢業(yè)大戲整個人都是緊繃的時候突然出現(xiàn)在她書本夾層的,信里寫著:
《致舞臺中央的你》
每次路過排練室,總見你與角色抵死糾纏。
凌晨三點的月光穿過窗欞,在你的戲服上繡出銀邊。
《海鷗》第三幕的獨白,或許可以試試放下煙斗,特維爾揚諾夫教授說,契訶夫的眼淚都藏在冷笑里。
附:圖書館四樓D區(qū)207架,1982年版《斯坦尼斯拉夫斯基書信集》第112頁夾著你要的排練記錄。
(角落里畫著一個小人圖案,看樣子像裴硯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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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馬群踏著雷鳴般的蹄聲掠過地平線,裴硯笙在漫天塵土中閉上眼。原來有些人的愛意早已扎根在時光里,只是等一場破土而出的雨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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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趟非洲之旅大概就是這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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