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那四個字,再望向紋絲不動的乾坤臺,輕染的笑意如同被寒風吹散的燭火,頃刻間化為無盡的蒼涼?!案競觾敚啃徊贿^是不愿以身殉劫,他曾經(jīng)為三界立下的功績,就這般輕易地被抹去了嗎?”她喃喃自語,語調(diào)中透著難以抑制的悲憤,“本尊當年為了三界,將玄一囚困于九幽萬年之久。為了三界,我們一家人萬載不得相守,可為何,三界總要讓我們一家人來背負這一切?憑什么?”
哪怕是以自身應(yīng)劫,輕染或許都不會有如今這般強烈的反應(yīng)。然而,為何偏偏是北辰?為何偏偏是他!遭受雷罰后又損耗了大量法力,她身心疲憊,幾近崩潰。但此刻,她不能倒下,也不敢倒下——若連她都倒下了,又有誰能保護北辰?踉蹌著邁出步伐,輕染咬緊下唇,熟悉的血腥氣息沖入鼻腔,瞬間讓她清醒了幾分。
腦海中飛速運轉(zhuǎn),拼命思索對策,卻只覺懊悔如潮水般涌上心頭。都是因為自己的自負,以為從始至終都能護住他。若早知今日,她絕不會讓北辰修煉混沌之力……可惜,世間并無后悔藥可買。即便一生平庸,只要平安,便已足夠??涩F(xiàn)在,該如何是好?
回到玄天殿后,輕染隱匿氣息悄然走進北辰的房間,看著熟睡中的孩子,才稍稍安心些許。她揉了揉太陽穴,眉間寫滿愁緒:“北辰啊,娘親該怎么辦?娘親到底該如何才能護住你?”
目光落在兒子稚嫩的臉龐上,淚水悄然潤濕了眼眶。她仰起頭,努力不讓那滾燙的淚滑落。若可以,哪怕用自己的命去換回北辰的一條生路,她也甘之如飴。
畢竟,自己還有下一世,而北辰,卻是唯一的。夜深如墨,輕染就這樣枯坐在床邊,直至天明。翌日清晨,當北辰睜開惺忪睡眼時,第一眼便看見坐在床邊的母親。他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像一顆璀璨的小星星,撲進輕染懷里,撒嬌道:“娘親,你什么時候來的呀?北辰已經(jīng)好多天沒見到你啦?!?/p>
這幾日,她不是忙于和炙陽商討對策,便是下界救難,每日歸來時,北辰早已入睡。輕撫著北辰柔軟的小腦袋,輕染竭力壓住嗓音里的沙?。骸笆悄镉H的錯,娘親給北辰賠罪。你能不能答應(yīng)娘親一件事?”
“娘親,你說吧,北辰一定都聽你的!”他滿臉信賴的模樣,令輕染心底一陣刺痛。強忍哽咽,她艱難地開口:“北辰,去九幽待一段時間好不好?娘親最近事情太多,顧不上照顧你。而且,你爹爹在九幽孤零零的,你幫娘親去陪陪他吧?!?/p>
一整夜的思索,她始終未能找到破解困境的方法。不可能眼睜睜看著北辰走向絕境,更不可能冒險留在神界。這里的一切都是未知數(shù),她無法保證能夠完全護住他。所以,能躲一時是一時。九幽是玄一的地盤,玄一一定能守護好北辰。
聽著母親的話,北辰有些疑惑,但當他抬起頭,對上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時,所有疑問剎那間消散。他伸出胖乎乎的小手,輕輕擦去母親臉上的淚珠:“娘親不哭,北辰都聽你的。”
雖然年幼,但北辰的心頭卻浮現(xiàn)出一股濃重的不安。娘親從未在他面前流過淚,一直以來,她都是那個最堅強、最可靠的人??墒墙裉臁隙ㄓ惺裁创笫录磳l(fā)生。即使足不出戶,他也隱約聽聞了神界近日的動蕩。
難道,這與傳聞中的混沌之劫有關(guān)?真神壽與天齊,爹爹一直在九幽不曾現(xiàn)身,究竟發(fā)生了什么,能讓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娘親徹底失態(tài)?北辰總覺得這一切似乎與自己息息相關(guān),卻又毫無頭緒。變故總是來得猝不及防。
暮光和森澈突然闖入房內(nèi),神色復雜,顯然事態(tài)嚴重。森澈滿臉憤怒,暮光的表情也極為凝重。
北辰見狀,好奇地問:“師兄,出什么事了?”
輕染注視著二人,胸口隱隱升騰起不祥的預(yù)感。暮光欲言又止,活潑的森澈則罕見地沉默。
輕染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對北辰說道:“北辰,你先在房里待著,娘親有話要和你兩個師兄說?!?/p>
北辰乖巧地點點頭:“那娘親你去吧?!?/p>
輕染帶著兩個徒弟來到庭院,聲音盡管壓抑,仍透著幾分僵硬:“說吧,到底出了什么事?”
暮光猶豫片刻,緩緩開口:“今日清晨,乾坤臺示警——混沌之劫出現(xiàn),而混沌主神北辰,將以身應(yīng)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