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月手中的茶盞突然"咔"地輕響一聲。
他垂眸看著杯上細(xì)微的裂痕,指尖不動聲色地放下。再抬眼時,目光卻不由自主落在云舒拽著葉鼎之袖口的纖指上——
那丫頭正湊在人家耳邊說悄悄話。
靈素公子?
靈素又喚了一聲。 柳月這才驚覺手中的茶盞已經(jīng)傾斜,茶水正順著案幾邊緣滴落。他若無其事地將茶盞放正:
柳月無事
靈素悄悄撇嘴——方才公子分明一直盯著云舒姐姐瞧。
尹落霞忽然轉(zhuǎn)向葉鼎之他們的方向:
玥瑤(尹落霞)我看下面那幾人那么感興趣不如一起來玩?
云舒和葉鼎之齊刷刷看向百里東君,目光灼灼得幾乎要在他背上燒出兩個洞來。
百里東君我們?nèi)羰勤A了呢?
百里東君硬著頭皮問道。
屠晚捏著骨牌"咯咯"直笑:
配角屠晚:咦耶,想從我手上贏牌,你做什么春秋大夢。
百里云舒哥!別慫!
云舒興奮地拽他袖子,卻見自己的助考士抱著個檀木長匣匆匆走來。
配角姑娘要的東西取來了
云舒指尖一頓,悄然退出人群。
百里云舒多謝
回到座位時,她輕輕撫過長匣上“歲安”二字刻痕。
那是師父親自刻下的,只為祝愿自己:歲歲平安,琴伴余生。
一滴淚砸在"安"字最后一勾上,很快洇進(jìn)木紋里。
柳月手中的折扇突然一頓。
他看見云舒撫過烏木長匣時,指節(jié)微微發(fā)白。
一滴淚珠從她眼角滑落,在陽光下轉(zhuǎn)瞬即逝。
柳月喉結(jié)滾動,胸口像是被那滴墜落的淚水擊中,泛起一陣細(xì)密的疼。
他猛地攥緊折扇,骨節(jié)泛白。
柳月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已是一片清明。
另一邊,尹落霞通過了初試。
她下來后走到了百里東君面前:
玥瑤(尹落霞)選擇在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用釀酒參加比賽,不是天才就是蠢材,我希望你是前者,這樣,我們還能作同窗。
百里東君瞪大眼睛看著那道遠(yuǎn)去的倩影:
百里東君不是...她為什么走了還得損我一句?
葉鼎之轉(zhuǎn)動著烤架上的全羊,油脂滴在炭火上滋滋作響:
葉鼎之往好了想,她這是在鼓勵你。
火焰搖曳間,葉鼎之瞥見云舒正盯著膝上的烏木匣出神。
葉鼎之云舒?
他輕聲喚道:
百里云舒???
云舒猛地抬頭,眼底清明得仿佛方才的淚痕只是錯覺。
百里東君突然伸手彈了她一個腦瓜崩:
百里東君發(fā)什么呆呢?
百里云舒要你管!
云舒捂著額頭瞪他,匣子卻下意識往懷里收了收。遠(yuǎn)處高臺上,柳月的折扇又"咔"地響了一聲。
百里東君剛展開準(zhǔn)備好的錦被,正要鋪著躺下時,云舒卻像只靈巧的貓兒般竄了過來。
百里云舒就知道哥哥最疼我!
她一把搶過錦被裹在身上,眨眼間就蜷在酒壇邊閉上了眼睛
百里云舒噤聲...
話音未落,呼吸已變得均勻綿長。
葉鼎之看著少女熟睡的側(cè)臉,壓低聲音道:
葉鼎之看來你是故意慢半拍?
百里東君望著妹妹的睡顏搖頭輕笑,聲音輕得像是怕驚擾一場美夢:
百里東君這丫頭打小就這毛病,睡著時踢被子,醒著時搶被子
百里東君可比釀酒費(fèi)神多了
他下意識伸手將云舒肩頭的被角掖緊,這個動作熟練得仿佛已經(jīng)重復(fù)過千百次。
炭火"噼啪"一響,映得兩人相視一笑,高臺陰影里,不知誰的折扇又漏出一聲輕響。
時間如沙漏中的細(xì)沙般悄然流逝。
百里東君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含糊問道:
百里東君一個時辰到了?
葉鼎之手中蒲扇輕搖:
葉鼎之不
葉鼎之還沒有
百里東君可那香...分明已經(jīng)燒過半了
百里東君瞇眼望向香爐,龍紋香分明已燃過半。
云舒此時也迷迷糊糊坐起身,錦被從肩頭滑落:
百里云舒怎么了?
葉鼎之目光掃過四周逐漸躁動的人群,聲音依舊平穩(wěn):
葉鼎之這周圍的時間空間流轉(zhuǎn),都因某些原因變得混亂了
柳月是奇門遁甲。
柳月的聲音如碎玉落盤,瞬間壓住全場嘈雜。
配角奇門遁甲?
柳月沒錯,學(xué)會奇門遁甲,學(xué)會奇門遁甲來人不用問,此方陣間一切邏輯都由布陣者決定。
陰影里,斗篷男子將空茶盞輕輕放回案幾,盞底與檀木相觸,竟未發(fā)出一絲聲響。
柳月這陣呢,我就不破了,有此等功力可過。
黑衣斗篷男子緩緩起身,衣袍上的暗紋在火光中若隱若現(xiàn)。
配角諸葛云:諸葛云,在公子面前獻(xiàn)丑了。
他的聲音像是隔著層霧氣傳來。
柳月過謙了
云舒瞇著眼打量那人,卻只見斗篷下露出的一截蒼白下巴。
百里云舒又一個藏頭露尾的...
她小聲嘀咕,忽然沒來由地心下一虛,抬眼正撞上柳月從幕簾后投來的目光。
那目光如有實質(zhì),驚得她手指不自覺地絞緊了衣角。云舒慌忙搖頭,發(fā)間玉簪穗子跟著晃出一片碎光:
百里云舒定是我眼花了...
葉鼎之望著諸葛云離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葉鼎之他姓諸葛..
百里東君姓諸葛..代表著什么?
百里東君剛問出口,卻發(fā)現(xiàn)妹妹正望著高臺出神。
百里東君看什么呢?
百里云舒???
云舒猛地回神,耳尖微紅,
百里云舒沒、沒什么
她低頭擺弄起棉被,卻無人發(fā)現(xiàn),幕簾之下柳月的唇角勾起。
云舒突然起身,衣袂翻飛間已立于考場中央。
百里云舒我要交卷!
助學(xué)士抬著紫檀案幾與那方烏木長匣快步而來。柳月原本斜倚的身姿微微前傾,折扇"嗒"地一合:
柳月所考何項?
云舒唇角輕揚(yáng),突然一掌拍向匣面。
只聽"咔嗒"數(shù)聲機(jī)括響動,木匣如蓮花綻放,露出一張焦尾瑤琴。她指尖撫過琴尾那道陳年裂痕,眼波微黯:
百里云舒琴藝
素手按弦的剎那,整個千金臺倏然寂靜。第一個泛音蕩開時,檐角銅鈴無風(fēng)自響;第二個揉弦響起,滿屋花苞竟同時綻放。
琴音愈演愈烈,如銀河傾瀉。有人看見年少時母親燈下的笑靨,有人想起初握寶劍的悸動。葉鼎之的蒲扇懸在半空,百里東君的酒勺凝在甕中。
琴音攀至巔峰時,整座千金臺的梁柱都開始共鳴。突然"轟"的一聲,所有琉璃燈盞同時炸裂,無數(shù)光點在空中凝成鳳凰虛影。就在鳳凰即將展翅的瞬間——
"噌!"
云舒五指猛地壓弦,所有幻象煙消云散。她額前碎發(fā)已被汗水浸透,唯有琴尾"歲安"二字上掛著一滴將落未落的汗珠,在陽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暈。
柳月的手一頓,聲音依舊清冷卻帶著幾分難得的溫度:
柳月能將內(nèi)力化入琴音,引動天地共鳴,這份造詣...已得琴道
全場嘩然,要知道柳月公子素來惜字如金,這般評價已是極高。云舒怔怔望著柳月的方向,耳尖悄悄爬上一抹緋色。
柳月更難得的是..琴音暗含的劍意
云舒指尖還停留在琴弦上,一滴血珠順著琴身滑落,在“歲安”二字上綻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