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山石原料盒的牛皮紙包裝在林洛指腹下沙沙作響。他故意選了這盒貼著CA985標簽的原料，標簽邊緣已經(jīng)卷曲發(fā)黃，像是被人反復(fù)摩挲過。沈言的美工刀懸在包裝繩，刀面反射的冷光在她下巴投下一道顫動的細線。

"這批火山石危地馬拉的？”她的刀尖精準挑開繩結(jié)，沒碰到那張泛黃的航空標簽。

林洛的拇指無意識蹭過自己無名指內(nèi)側(cè)的月牙疤。三年前比賽時蒸汽管爆裂的瞬間，這塊皮膚最先接觸到滾燙的金屬接口。"89°西經(jīng)的火山巖。”他的視線落在沈言攪拌咖啡的右手上，那枚火山石戒指隨著她轉(zhuǎn)動手腕的動作，在射燈下泛出鐵銹色的光澤。

咖啡液突然從沈言的杯沿溢出，深褐色液體順著劇本扉頁的燙金標題往下淌。"《熾熱》最終修訂版”幾個字在液體浸潤下開始膨脹變形。她抓起紙巾時，無名指戒指擦過林洛的手背，巖層紋路與他指腹的疤痕嚴絲合縫。

儲藏室的穿堂風突然變強劇本內(nèi)頁嘩啦啦翻動起來。熒光筆標記的航班信息在紙間時隱時現(xiàn)：2019.12. CA985、2020.03.12 MU2031、2021.06. ZH9563......每段航程后都跟著潦草的天氣記錄和精確到分鐘的到達時間。

"這些”林洛的指尖按住一頁正在飄起的紙，上面用紅筆畫滿了咖啡杯簡筆畫，"都是你來看我的航班？”

沈言猛地合上劇本塑料封皮撞擊操作臺的聲音驚飛了窗外棲息的麻雀。她的耳廓在射燈照射下呈現(xiàn)出半透明的緋紅，脖頸處淡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見。"工作記錄?！?/p>

劇本邊角被她捏得卷起，露出頁夾著的寶麗來照片一角——林洛三年前比賽側(cè)影，評委席空著的座位上放著杯喝到一半的危地馬拉。

玻璃碎片還落在他們腳邊。林洛彎腰時，后頸傳來細微的刺痛感——沈言的目光像灼熱的激光束釘在他脊椎第三節(jié)的位置。

他撿起最大的，裂紋恰好將照片里側(cè)分割成兩半"那天你嘗了我的參賽作品?！彼麑⑺槠D(zhuǎn)，裂紋現(xiàn)在把空評委席上的咖啡杯切成兩半，"加了肉桂粉的危地馬拉，你說層次感不夠?！?/p>

沈言突然奪過碎片，鋒利的邊緣在她虎口劃出細小的血珠。她的呼吸頻率變得紊亂，胸口起伏時，鎖骨凹陷處積蓄的汗水順著那道咖啡漬往下滑。"二十三歲的林洛在比賽時......”她的聲音像被砂紙磨過，"往評委席看了十七次?！?/p>

操作臺的計時器突然響起，冰滴壺里最后一滴咖啡落入玻璃器皿。沈言像被這聲音驚醒般后退半步，后腰撞上半開的原料盒。

火山石顆粒傾瀉而出，在臺面上滾動碰撞，其中一顆特別光滑的石頭滾到林洛邊。

那不是原料。

林洛的瞳孔在看清物體的瞬間急劇。躺在掌心的火山石戒指內(nèi)側(cè)著2019.12.07 CA985”，字跡邊緣已經(jīng)磨得圓潤，顯然被主人長期佩戴。他的拇指無意識撫過刻痕，表面還殘留著沈言的體溫。

儲藏室墻上的剪報突然集體顫動，最邊緣那張飄落到原料盒上。剪報角落用針管筆寫著："14:30選手區(qū)試喝，皺眉三次（危地馬拉過萃）…”。字跡與劇本上的航班記錄如出一轍。

沈言的手懸在半空，指尖離那戒指只有三厘米。她的美甲有幾處崩裂了，透明底油下的火山石紋路依然清晰可辨。"你那天......”她的犬齒在下唇留下泛白的壓痕，"為什么改簽？”

玻璃窗映出兩人交疊的影子林洛的喉結(jié)在她視線滾動了一下，他拿起戒指的動作很慢，像是怕驚動某種易碎的生物。"看到評委名單沒有你?！苯渲竷?nèi)圈的刻字抵著他掌心的生命線，"我以為......你不會來了?！?/p>

沈言無名指上的戒指突然變得很顯眼。她戒面時，內(nèi)圈的反光在墻面投下一小片晃光斑——那里刻著"89°W”的坐標和"層次感不足”的批注。她的指甲陷入掌心，月牙形的紅痕與林洛指腹的疤痕完美重疊。

"二十三歲的沈言......”她的聲音輕得像咖啡液滲入紙張的聲響，"在登機口等了四個小時。”

店外傳來輪胎碾過減速帶的悶響。林洛抬頭時，窗反射的強光讓他瞇起眼睛——馬路對面停著輛沒熄火的面包車，鏡頭光在夜色中一閃而過。

沈言顯然也注意到了，她的肩膀瞬間繃緊，明星本戒備蓋過了方才的脆弱。

但下一秒，她的手指卻纏上林洛的。兩人的戒指相撞發(fā)出清脆的"咔”聲，火山巖紋路彼此咬合。

她的拇指摩挲著他指腹的疤痕，力道大得幾乎要擦破皮。"狗仔。”這個詞匯在她齒間碾得粉碎，可身體卻反常地貼近林洛，"他們拍。”

林洛的視線越過她汗?jié)竦念~發(fā)。車后窗降下半截，長焦鏡頭正在調(diào)整焦距。

他本該松開手，卻反而將沈言拉得更近。三年來第一次，他看清了她虹細小的斑點，像咖啡液表面浮動的油脂光暈。

"現(xiàn)在跑還來得及。”他的嘴唇過她發(fā)燙的耳廓，呼吸攪動著她鬢角卷曲的碎發(fā)。沈言的后頸在他掌心下微微顫抖，那塊長期戴耳機留下的壓痕比周圍皮膚更熱。

沈言突然笑了。這個笑容像她某部電影里的特寫鏡頭，眼角堆細紋里盛滿真實的愉悅。

她抓起操作臺上浸透咖啡的劇本，紙張撕裂的聲音在靜夜里格外刺耳。

碎紙片像雪片般落在他們腳邊，某張紙上露出半截航班時刻表——下周一CA985的標記在咖啡漬里暈染開來。

"下周一的火山巖......"她的膝蓋壓住那張時刻表，鼻尖蹭過林洛鎖骨上的咖啡痕跡。

玻璃窗外的快門聲驟然密集。沈言卻在這時候仰起臉，這個角度確保鏡頭能清晰拍到她主動踮腳的動作。

林洛在強光照射下看見她睫毛上沾著的細小水珠，像咖啡器具上凝結(jié)的蒸汽。

"大明星沈言......”他的手掌貼上她后背隔著衣料觸到肩胛突起的輪廓在咖啡店......”話音被突然響起的手機鈴聲切斷。

沈言口袋里的設(shè)備正在瘋狂震動，屏幕上"經(jīng)紀人”三個字伴隨著紅色感嘆號不斷閃爍原料盒里剩余的火山石顆粒還在輕微滾動。

林洛彎腰撿起一顆，石頭上天然的孔洞在燈光下像微縮的火山口。他把它放進言顫抖的掌心，兩人的戒指再次相時店外的引擎聲逼近。

"靠窗座位?！鄙蜓酝蝗徽f。她的拇指按住林洛無名指疤痕，那里比周圍皮膚更敏感，"CA985，下周一的。”

面包車的光燈穿透玻璃窗，將兩人的影子釘在滿是剪報的墻面上。

那些泛黃的紙張在強光照射下突然變得透明，每一張都重疊著咖啡杯簡筆畫和精確到分鐘的觀察記錄。

最靠近光源張剪報上，林洛比賽時的照片正在慢慢卷邊——評委席上的杯現(xiàn)在有了清晰的手指印。

沈言的手機第三次震動時，儲藏室的卡帶機突然跳了首歌。前奏響起那刻，林洛感覺掌心里的手突然不再發(fā)抖。那是首老歌，歌詞關(guān)于火山灰里長出的咖啡樹。

玻璃窗外的快門聲停了。取而代之的是引擎急速倒車的刺耳摩擦聲，以及某個重物落地的悶響——可能是三腳架，也可能是狗仔慌亂中掉落的鏡頭蓋。

沈言的手指還纏著林洛的，兩人戒指上的火山巖紋路在劇烈動作中擦出細火花。

操作臺上，冰滴壺里最后一滴咖啡終于墜入杯底液面晃動時，映出墻上正在靠近的臉。

被咖啡浸透劇本殘頁還在他們腳下輕微卷曲，某張碎片上的字跡在液體浸泡下愈發(fā)清晰："層次感不足，需89°W的勇氣”。

店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有人正在撿拾散落的器材。林洛的拇指還按在沈言后頸那塊壓痕上，那里的溫度透過指尖傳來，像剛的火山巖熱。

沈言突然拽往儲藏室退去，動作太急，原料盒被手肘撞翻，剩余的火山石顆粒灑了一地。

"現(xiàn)在跑還來得及?！彼貜?fù)他剛才的話，聲音里帶著電影里從未出現(xiàn)過的喘息聲。

但儲藏室的門被推開那，她的嘴唇卻停在距離林洛兩厘米的位置——這個角度剛好能讓門外的人看清她睫毛顫抖的弧度。

經(jīng)紀人著手機僵在門口。上是剛收到的郵件預(yù)覽圖：沈言踮腳靠近林洛的側(cè)，兩人交握的手上，火山石戒指燈下泛著金屬光澤。

郵件標題的紅色字體還在不斷閃爍："獨家頂流女星與素人咖啡師深夜密會”。

冰滴壺的玻璃器皿突然迸裂。不是摔碎的，而是被過滿的液體撐破了接。咖啡液操作臺往下淌，在經(jīng)紀人擦得锃亮的皮鞋尖上。沈言的手還抓著林洛的衣領(lǐng)，力道大得把棉質(zhì)布料攥出了放射狀褶皺。

"靠窗座位?！绷致逭f。他的聲音很輕，但足夠讓經(jīng)紀人聽見，"CA985?！?/p>

經(jīng)紀人的手機又響了。這次是連續(xù)不斷的消息提示音，像某種倒計時。沈言突然松開林洛的衣領(lǐng)，轉(zhuǎn)而抓住經(jīng)紀人的手腕。

她的指甲在對方昂貴的腕表上刮出細痕，另一只手原料盒殘骸里撿起顆火山石‘下周一’。她把石頭放進經(jīng)紀人掌心，89°西經(jīng)的火山巖最適合做拿鐵拉花儲藏室的卡帶機還在運轉(zhuǎn)。

現(xiàn)在播放的是那首歌的副歌部分，歌詞關(guān)于火山爆發(fā)后新生的土壤。

林洛彎腰撿起一張被咖啡浸的劇本殘頁，上面的航班記錄正在液體里慢慢暈開，但"CA985”字依然清晰可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