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機的轟鳴聲被更沉悶的履帶碾地聲壓了過去,那“哐當哐當”的節(jié)奏穿過刺鼻的氨氣白霧,像錘子敲在心頭,震得神經繃得快要斷裂。我瞇著眼望向門口,模糊的霧氣里驟然亮起幾道猩紅的光柱——裝甲部隊的探照燈掃了過來!
“是……是咱們的裝甲連!”老鄭不知何時爬到了我身旁,他用手背抹了下臉,血和霜混在一起滑落,聲音抖得跟風里的破旗似的,卻透著劫后余生的欣喜。
話音剛落,門外炮聲驟起,不是重機槍那種短促的“突突”聲,而是反坦克炮低沉悶響!覺醒者的嘶吼頓時變了調,夾雜著尖銳的驚恐聲。青黑的紋路在厚重裝甲板前根本無濟于事,探照燈照射下,可以看到冰凌撞擊履帶時瞬間化作碎屑??裥磐絺円琅f瘋狂沖上前,卻被裝甲車上的機槍掃射倒地,曾經肆虐的“木偶”,如今成了一堆散落在冰雪中的破布。
一個身穿迷彩服的士兵掀開艙蓋跳下來,軍靴踩碎地上的血珠,大聲朝我們喊:“秦隊?老鄭?據點說你們在這兒!”是小李,那個之前總窩在據點修裝備的小子。他臉上還沾著油污,手里卻拎著一個急救箱。
他身后跟著兩個醫(yī)護兵,剛朝我跑來,突然停住了腳步——覺醒者還沒斷氣!青黑的手臂從破碎的鐵門后伸出來,朝孩子抓去。小李眼疾手快,抄起旁邊的工兵鏟狠狠劈下去,“咔嚓”一聲,那只覆著冰的手臂應聲落地,覺醒者的最后嘶吼卡在喉嚨里,徹底不動了。
醫(yī)護兵趕忙圍上來,一個開始處理我臉上的傷口,另一個接過孩子量體溫。我仍抱著孩子沒撒手,小李蹲下來拍了拍我的胳膊,咧嘴露出一口白牙:“秦隊你可真行??!隊長說你們可能撐不住,我就知道,你揣著那箱二鍋頭呢,哪能輕易掛掉——”
話還沒說完,就被醫(yī)護兵拍了后腦勺:“別廢話了!趕緊送秦隊上直升機!”
我這才松開手,孩子被小心翼翼抱走,臉上的血跡被擦干凈,燒似乎退了些,睫毛微顫,也不再哭泣。老鄭靠在貨箱旁,正被醫(yī)護兵抬上擔架,嘴里還在嘟囔:“二鍋頭……記得給我留一瓶……”
直升機的繩梯垂下來,風漸漸吹散了氨氣的味道,天色透出一絲光亮。小李扶著我走向繩梯,腳下踩過碎冰和彈殼,突然想起小周把孩子塞進我懷里時的神情。
小李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低聲說道:“小周姐……我們會找到她的?!?/p>
我點點頭,抓住繩梯往上爬。耳邊風聲呼嘯,能看到裝甲部隊正在清理現場,遠處北街區(qū)雖然滿目瘡痍,卻有炊煙從幾棟樓中裊裊升起——活著的人在生火做飯。
隊長在直升機上伸手拉我,掌心滾燙。我爬上飛機坐穩(wěn)后,他遞過水壺,聲音還有些沙?。骸胺谰€守住了。”
我喝了一口水,喉結滾動了一下,沒有說話。目光投向下面逐漸變小的超市,裝甲車上飄揚的旗幟映入眼簾?;叵肫饎偛旁诶鋷爝蚧饳C的感覺,此刻攥著的仿佛不再是冰冷的金屬,而是真實的溫度。
活著的人要喘的氣,不只是一口。得替那些來不及喘的人,繼續(xù)往下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