湫星微微一笑,低頭若無其事地剝著龍蝦,他當然知道這樣會讓那對父子下不來臺,他就是故意的。
湫明林瞪著湫星,臉上還不忘維持著溫和地笑,手伸到桌子下,狠狠掐了湫星大腿一把。湫星條件反射地喊了一句:“臥槽?!?/p>
周圍人打量地目光紛紛投射來,湫星憋著嘴,看著董鳴,從牙縫中擠出來字:“我開玩笑的,別放在心上?!?/p>
董鳴:“啊——,哈哈,沒事沒事,快吃吧。”
湫星反擊似地輕輕碰向湫明林的腳,低著頭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三個小時,湫星從未覺得如此漫長,飯沒吃幾口,廁所沒少跑。在廁所的洗手臺前,湫星雙手撐在臺子邊緣,臉上還掛著水珠,順著臉頰滑落。想出去時,那個“子”卻來了。
“你看起來不太歡迎我?”
湫星出去的步伐一頓,輕哼一聲,擺足了少爺?shù)姆叮骸皠e誤會,只是這里太吵了,我不喜歡?!?/p>
對面的人繼續(xù)不急不慢道:“未來不出意外的話,我們還要相處很長時間,自我介紹一下,我叫董峰?!?/p>
湫星:“董峰?名兒起的挺別致,拜托你們爺倆,可以守好分寸,不要越界,謝謝?!?/p>
這話看似是請求,實則是警告,湫星總是習慣性將自己包裝成一名受害者,但演技卻很拙劣,一言一行間都透露著,我討厭你,希望你別在我面前礙眼。
餐廳門口,湫明林想去刷會員卡,卻硬生生被湫星攔了下來。
湫星:“媽,你忘了,這卡里的錢用完了,還沒來得及充呢?!?/p>
湫明林一臉懵:“啊?什么時候?我怎么不知道?”
董鳴尷尬地笑了笑,找出微信付款碼,干凈利落地付了款。
湫星見目的達到,挽著湫明林的胳膊就將那對父子甩在身后。
湫明林:“這都認識這么長時間了,你怎么還不喜歡他?人家對你也不錯吧,怎么喂不熟呢?”
湫星戴著耳機裝作聽不見,低著頭,委屈地不說話。
湫明林上手就將他的耳機扯了下來:“裝什么呢,快點說,他哪點讓你不滿意了?!?/p>
湫星徹底垮了臉:“我就是討厭他怎么了?當時他明明都離婚了,前妻還來騷擾,還找你麻煩了,您貴人多忘事,沒關系啊,我替你記著呢,還有他那個兒子,一看就不是個什么好東西,不是,你就這點心眼到底是怎么把公司開起來的?!?/p>
董峰是因為他前妻出軌離婚,導致他前妻沒分到什么財產。一直不死心,死纏爛打,看到他有了新歡,不知道從哪找到董峰和湫明林的聊天記錄和照片發(fā)到網(wǎng)上,標題“手撕小三竟是新上市公司女老板”
湫明林沒想到湫星會發(fā)這么大的火,忍著心底地燥意,強壓下火氣:“行,那我以后提防著點行嗎?”
湫星:“每次你都這樣,人家都是吃一塹長一智,你這是吃一塹再吃一塹,我說的話你從來都沒放在心上過,行,我不管你了?!?,湫星下了電梯,商場的門口停著時刻準備拉客的出租出,湫星隨機上了一輛車。
湫星:“師傅去南京路步行街?!?/p>
“好嘞。”
湫星好像在來上海之前,瞞著湫明林再這里租了一間房子,緊靠著步行街,熱鬧繁華。他不是不喜歡熱鬧,只是和討厭的人在一起,怎么樣都是不舒服的。
房子內,鋪滿了毛絨絨的地毯,客廳的桌子上放滿了雞尾酒和酒杯。他打開屋內紫色的氛圍燈,熟練地將各種飲料以及雞尾酒混在一起,顏值很高,但只有偶爾幾次能喝。
很快,湫星臉上就泛起紅暈,隔壁傳來咒罵聲,老房子本來隔音就不好,酒精上頭,白色的襯衫松松垮垮地在湫星身上,他確認隔壁不是女生,毫不客氣地“哐哐”敲著隔壁的鐵門。
豈料,開門的竟是江淵,他手中電話那頭,還不斷傳來咒罵。見是湫星,眉皺的更深。
江淵:“你怎么在這?”
湫星靠著門框,沒有回答他,而是搶過他的手機:“喂,你是誰啊這么罵他,我告訴你,老子我雖然看不慣他,但我最見不得別人受欺負,我警告你,再敢來騷擾他,我讓你爬著出去。”,利落地掛斷電話,扔進江淵懷里。
湫星:“在學校那么拽,怎么不繼續(xù)拽啊,窩里橫?!?/p>
湫星身上還散發(fā)著酒氣,臉頰泛著紅,頭發(fā)凌亂著翹著幾縷,說著身體便不受控制向前倒去。
江淵眼疾手快地接住湫星搖晃地身體,眉頭微擰,將湫星扔回他家的沙發(fā),還不忘拍打著身上的衣衫。目光看向桌上的瓶瓶罐罐,以及杯子未來得及喝盡的酒:“酒量這么差還好意思喝酒?!?/p>
鐵門被風吹“啪”一下關上,發(fā)出地響聲讓湫星一驚。困意消散全無,沒有征兆地拽住江淵的衣角。
江淵不耐:“干嘛?耍酒瘋?我拒絕?!?/p>
湫星仰著頭,眼神迷離,隨手抓起桌上的酒杯,搖了搖:“喏,一起喝?!?/p>
江淵看著湫星手中的酒杯,遲疑之際,湫星卻收回,坐正了身體。
湫星:“我忘了,這是我喝過的,那我再去給你拿一個?!?/p>
江淵手掌按住正準備起身去拿酒杯的湫星,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江淵:“都男的,矯情什么?!?/p>
湫星只感覺腦子昏昏的,看江淵人都有兩個。他輕“哦”一聲,沉下頭,半晌不見回音。眼淚忽然“啪嗒”掉落,沾濕了白色襯衫,他抬頭與江淵對視個滿懷,紅著眸問。
湫星:“江淵,我是不是真的就是plan B?”
江淵一頭霧水,看著他眼淚還在不停地留,想拿紙擦去時,湫星卻搶先一步扭過頭,用衣袖將眼淚擦干,像小貓不經(jīng)意間露出肚皮,卻發(fā)現(xiàn)面前的人不是值得信賴的人地慌亂。
湫星的家庭不算慘,無非就是父母再8歲那年就離了婚,湫明林一個人帶著他,身邊一個可以依靠的人都沒有。湫明林獨自創(chuàng)業(yè),開了間自媒體公司,后來生意紅火,總公司便設立再了上海,這期間結識董鳴,亂七八糟的事情讓湫星情緒變得暴躁,后面租了這個房子自己獨處,才慢慢好轉。
江淵:“為什么這么問?”
湫星吸了吸鼻子:“就是我感覺,嗯——,很孤獨,你懂嗎?”
江淵:“……,我不懂,平時我看你話挺多的。”
湫星:“這和話不話多有個雞毛關系?!?/p>
江淵覺得他腦子好像被鞭炮炸了,大卡車軋了。上一秒還痛苦流涕,下一秒直接變炮仗了。
江淵:“那你說,沒有雞毛關系,還有什么關系?”
湫星一聲“嗯”的長音,江淵承受長達10秒魔音穿腦的酷刑,到頭來,換來一句“我也不知道”
江淵無奈發(fā)出一聲長嘆,畢竟不能和一個酒鬼計較。墻上的時鐘指向凌晨1點,旁邊響起均勻的呼吸聲,江淵將湫星打橫抱起,輕放再臥室,又小心翼翼回到隔壁房,生怕吵醒了那位祖宗。
湫星一夜無夢,江淵一夜無眠。早上七點的鬧鐘準時響起,湫星雙眼赤紅,將鬧鐘關閉。頭一陣天旋地轉。強撐著下床時,“哐”一聲,湫星半跪再床邊,嘴唇漸漸干裂,想去喝水,發(fā)現(xiàn)根本沒有力氣動。
他趴再地上,一步一步爬到客廳,卻發(fā)現(xiàn)桌上只有零零散散的酒瓶,一瞬間,他想殺了昨天的自己。
正在絕望后半輩子都要以這種狀態(tài)度過時,鐵門卻傳來一陣異響。下一秒,江淵手中拿著“作案工具”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
看見趴在地上像條蛆的湫星,倒是一點也不意外。
江淵:“我沒帶紅包,不用拜年?!?/p>
湫星仰著頭,“嘖”了一聲:“你怎么這么欠兒呢,還有,你怎么進我家的?”
江淵沒回答他的話,將人拽到了沙發(fā)上,將卡片扔到桌子上,轉身倒水的功夫還不忘嘲諷。
江淵:“你心是真大,像這種鎖一撬就開了?!?/p>
湫星拿起卡放自己眼前,三秒后又隨意一甩:“就我這屋子,人小偷能偷什么啊?!?/p>
湫星將腳搭在桌子上,看著江淵將一杯熱水塞到自己手中,他一時間升出了一種勝利感。就像是熬過老鷹,馴服老虎的那種勝利感。
湫星大口大口喝水地同時,還不忘觀察面前的人。江淵穿著一身灰白色的校服,與第一次見面時不一樣,單肩背著純黑色的書包,光是看著,就有個三、四斤重。
聽江淵剛才的話,他是長期住在這里才會換鎖,可他看上去就是富家公子的樣子,住在這里?家里破產了嗎?他按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卻又害怕觸及到江淵的傷心事。
江淵:“你走不走,還能上學嗎?”
湫星:“去不了,你幫我請個假吧?!?/p>
湫星往沙發(fā)上一癱,四處扒拉著,想起手機在臥室,忙叫住準備離開的江淵。
湫星:“哎哎哎,別走,幫我拿下手機唄在臥室?!?/p>
江淵冷哼一聲:“你說聲好聽的,我?guī)湍隳谩!?/p>
湫星覺得他就是故意的,湫小少爺心高氣傲,情緒從來不會掩藏,都是擺在明面上。這樣的他,求人,簡直是做夢。
湫星轉念一想,現(xiàn)在江淵要是不幫他拿,他難道要在爬過去一趟嗎,看著即將關閉的鐵門,湫小少爺罕見地低下了他那高傲的頭顱,開口挽留。
湫星:“最好的江同學,請你幫我拿一下手機好嗎?”
湫星清楚地看見門后的人噗嗤一下,笑了出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說的就是他此時的處境。
但現(xiàn)在江淵要是不幫他拿,他難道要在爬過去一趟嗎,看著即將關閉的鐵門,湫小少爺罕見地低下了他那高傲的頭顱,開口挽留。
湫星:“親愛的江同學,看在同桌一場,請你幫我拿一下手機好嗎?”
湫星清楚地看見門后的人笑了出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說的就是他此時的處境。
眼看手機拿到,湫小少爺是時候忘本了“還在我這里干嘛,你該去學校了。怎么?你也要請假?”
“那倒不是,就是最后欣賞一下你狼狽的樣子,畢竟這還真的難得。
還有,我今天會和老師說給你換位置的事?!?
“你為什么不想和我當同桌”
“算了,我坐在哪里都隨便,但昨天那事要是被第三個人知道你就等死吧江同學”湫星瞪著眼威脅,回應是清脆的關門聲。
湫星請完假繼續(xù)爬上床蒙被子一氣呵成。以為終于能清凈會兒。
但他過于低估了班主任對種子選手的關心以及……同學們對帥氣轉學生第一天報道第二天請假的八卦。
微信消息提示音近10分鐘一直沒停,先是方老師一連串的語音,都是在關心湫星的身體,又是同班同學的好友請求。
這并不是第一次了,上一次還是那位【別打我不是醬油】看他在學校這么受關注,便靈機一動有了致富的陰招。
張口就是20元售賣湫少爺?shù)穆?lián)系方式,但不包售后,能不能通過就不是她的事了。最后都被湫少爺拒絕。
湫星注銷了賬號才得以了結,那一刻感覺世界都安靜了下來。
他做了一番心理斗爭,決定要不要翻身看手機,最終欲望戰(zhàn)勝理智,他想看看到底是誰那么閑加他微信。
[來自高二A班董峰]
湫星直接退出,翻看起來自另一撥人的“關心”。
宋知簡:大哥,你才來一天吧,就直接不來了?
宋知簡:你座位要被調走了,再不來,你就榮獲左右護法的位置了。
湫星幾乎一瞬間坐直了身體,脫口而出“傻逼吧,靠”。當即便給江淵發(fā)去消息。
不想學英語:江淵你傻逼吧,讓老師把我座位調了,老師是你家親戚嗎,這么聽你話。
不想學英語:趕緊讓老師把我座位調回來!?。?
不想學英語:別在這裝死人江淵。
……+99
湫星已經(jīng)罵的口干舌燥,他已經(jīng)記不得發(fā)了多少條消息。從前也因為請假被擅自調換過座位,第一次的時候還是由家長出面,后來就是他直接找老師了。
許是沒想到轉校第二天就發(fā)生讓他糟心的事情,他想直接請一個學期的假,一了百了。但是理智時刻提醒著他“別沖動,別浪,猥瑣發(fā)育?!?
湫星將手機調成靜音,塞在了枕頭下,一個轉身,去床頭柜掏出了另一部白色手機,這是他逃離人際關系用的。
手指在屏幕上熟練的敲擊著,這部是備用機所以不用像主機一樣設置雙重密碼,像微信、QQ這樣的甚至要設置三個密碼。
床頭播放著蠟筆小新,不到三秒,便熟睡了過去。
臥室的窗戶沒安裝防盜網(wǎng),時不時會有一兩只小鳥在此駐足。陽光斜射著,在桌上留下三角的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