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北冰宮的檐角垂著冰棱，卻擋不住廊下飄來的粽葉清香。白硯蹲在石案前，狐耳隨著搗艾草的聲響一翹一翹，尾巴尖卷著片翠葉往蘇妄言發(fā)間別。

“妖要什么艾草？”蘇妄言拍開她搗亂的爪子，指尖捏著兩片青葦葉，卻總折不出像樣的棱角。案上歪歪扭扭的粽子堆成小山，大多是白硯用幻術(shù)變的，唯有幾個扁塌的是她親手包的。

“小娘子不懂，”白硯晃著尾尖上的五彩繩，突然湊近她鼻尖，“人類端午戴這個，是要‘拴住心上人’——”話未說完，便被蘇妄言用沾著糯米的指尖堵住嘴。

“先教我包粽子?！碧K妄言盯著白硯靈巧的手指，看她將泡好的赤豆與糯米填入粽葉，指尖泛起微光——分明是用妖力固定粽葉形狀。

冰宮深處傳來輕笑，江雪衣抱著半卷《妖錄》走來，腕間青玉鈴與白硯的配飾相撞，蕩起細(xì)碎靈光：“當(dāng)年在終南山，你非要用狐火烤竹筒飯，結(jié)果把竹林燒了半邊?！?/p>

白硯耳朵一縮，尾巴卻纏上蘇妄言的腰：“那是想給你烤蜜棗粽！誰知道人類的竹筒這么不耐燒——”忽然瞥見蘇妄言手里的粽葉又散了，忙用尾尖卷起繩子幫她捆緊，“慢些，像纏劍穗那樣?！?/p>

三人圍坐在暖硯旁時，冰窗外竟飄起細(xì)雪。白硯變出海碗大的冰盤，托著三只形態(tài)迥異的粽子：蘇妄言的方粽漏著咸蛋黃，白硯的圓粽裹著蜂蜜桂花，江雪衣的長粽里藏著半顆晶瑩的妖丹——那是她用妖力凝結(jié)的“餡料”。

“師父也吃妖丹粽？”蘇妄言咬開自己的粽子，咸香在舌尖漫開，眼角余光卻見白硯正用尾巴尖卷著桂花粽往她唇邊送。

江雪衣低頭撥弄硯臺，墨香混著粽香：“當(dāng)年在青丘，每逢端午便與族人用荷葉包山莓?！彼鋈惶ь^，目光掠過白硯腕間的五彩繩，“如今倒覺得，人間這些‘俗禮’，倒比斬妖劍下的血更暖?！?/p>

白硯突然把整顆粽子塞進(jìn)蘇妄言嘴里，趁她瞪眼時偷啄她唇角的糯米：“小娘子的道統(tǒng)呢？怎么咸粽甜粽都吃得這么香？”

“再鬧就把你尾巴浸艾草水！”蘇妄言舉著沾著粽葉的手作勢要抓，卻被白硯靈活躲過。狐尾卷起她的手腕，將她拉向鋪滿軟墊的榻，五彩繩在兩人交纏的腕間晃出細(xì)碎光斑。

冰棱融化的水滴敲打著窗欞，遠(yuǎn)處冰川下傳來隱隱龍鳴——不知是白硯用幻術(shù)招來的“龍舟”，還是某個貪玩的冰妖路過。三只白狐形的紙燈飄在檐角，被風(fēng)一吹，竟真似振翅欲飛。

“明年端午，去人間看龍舟吧?！卑壮幷碇K妄言的膝，尾尖卷著她發(fā)間的粽葉，“我扮作你的小娘子，你挎著竹籃賣粽子，就叫‘妄心齋’——”

“先學(xué)會包不漏水的粽子再說?！碧K妄言指尖劃過白硯耳尖，卻在觸到她尾內(nèi)側(cè)的傷疤時放輕力道。暖硯的水汽漫上來，模糊了冰窗外的雪景，卻讓石案上三只歪扭的粽子，顯得格外溫暖。

江雪衣看著這對拌嘴的人，忽然輕笑出聲。硯底“硯雪”二字映著燭光，與案上跳動的狐火交相輝映。原來這世間最烈的“妖邪”，從來不是內(nèi)丹與劍鞘，而是落在彼此眼中的，那一點(diǎn)人間煙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