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帝國的星輝下,莫予安的名字曾如晨星般耀眼。他是帝國最年輕的九級魂導師,首位覺醒精神屬性武魂的天才。當明德堂的橄欖枝遞來,這位本該前途無量的魂師卻毅然拒絕,只因那句擲地有聲的話語:“我手中之術,絕不為屠戮平民而用。”
那是暮春午后,柳絮紛飛如雪。莫予安在城外溪畔散心,素色衣袍剛被春風拂起,衣角便被一股微弱卻執(zhí)拗的力量攥住?!肮印染刃∨影伞避浥吹陌蠡熘种氐拇?,話音未落,一道青影便直直倒在他懷中。
他低頭看去,心口驟然一緊。女子身上的青布衣裙早已被撕扯得襤褸不堪,泥污與暗紅的血漬浸透衣料,袖口撕裂至肘彎,露出的小臂上滿是擦傷與青紫,幾道深可見骨的劃痕還在滲著血珠。青絲黏結著草屑與泥土,凌亂地貼在蒼白汗?jié)竦哪橆a上,唯有那雙杏眼,雖蒙著淚水,卻亮得驚人,像狂風中即將熄滅卻仍倔強跳動的燭火。
這副破碎又無助的模樣,撞碎了莫予安素來平靜的心湖。他從未見過如此讓人心頭發(fā)緊的脆弱,當即小心翼翼地抱起她,疾步返回居所。
女子醒來時,望著整潔房間里的藥箱與溫水,眼淚突然決堤。她自稱蓮娘,哽咽著訴說身世:“全家……全被邪魂師殺了……他們廢了我的武魂,斷了我的經(jīng)脈……父親拼死把我推出魔窟,自己卻……”她泣不成聲,指尖死死攥著被褥,“我餓了三天,偷了吃食,被店家追打……若非公子,我早已死在亂棍之下了?!?/p>
莫予安聽得心頭發(fā)緊,看著眼前這個失去一切的柔弱女子,保護欲如潮水般涌來。他每日以精純魂力為她溫養(yǎng)經(jīng)脈,親自熬制補藥,甚至將自己最珍視的秘密——偶然得之的生靈之金,也坦然與她分享?!斑@奇物蘊含生生不息之力,或許……能讓你重獲生機?!彼f著,指尖拂過那塊泛著碧光的生靈之金,眼中滿是希冀。
或許這就是一見鐘情吧,看她喝藥時皺眉的模樣會會心一笑,聽她講鄉(xiāng)間趣事時會凝神傾聽。蓮娘眼中的依賴與溫柔,像暖陽般融化了這位天才魂師不諳世事的清冷。他不惜耗費生靈之金的本源為她療傷,金光流轉(zhuǎn)間,蓮娘雖脫離了生靈危險,經(jīng)脈卻已徹底枯萎,永遠失去了修煉的可能。
時光荏苒,蓮娘為他縫補衣袍,為他備好晚歸的熱湯,眼中的情意日漸真摯。兩人相愛成婚那日,蓮娘穿著他親手縫制的新衣,笑中帶淚:“安安,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了?!辈痪煤?,蓮娘誕下一名男嬰,莫予安抱著襁褓中皺巴巴的小家伙,欣喜若狂。蓮娘卻輕輕撫摸著嬰兒的臉頰,低聲道:“安安,若是有一天……有人要傷害我們……”
莫予安緊緊抱著她們母子,聲音堅定如鐵:“我決不允許!有我在,定護你們周全?!彼麤]注意到,蓮娘垂下的眼眸中,閃過一絲復雜難辨的情緒,快得像錯覺——那是她的恐懼,也是對這段偷來的幸福的不舍。
幸福如同易碎的琉璃。嬰兒滿月宴這天,府中賓客盈門,笑語喧然。庭院里擺著流水宴,紅燒靈豬肉的香氣、桂花釀的甜香混著賓客的談笑聲,熱鬧得讓人心暖。莫妄——莫予安那位素來和藹的二叔,帶著幾位朋友前來道賀,他們混在賓客中,頻頻向仆人示意添酒添菜,誰也沒察覺異樣。
酒過三巡,莫予安正抱著孩子接受祝福,忽然聽到身后傳來低低的呻吟?!霸趺戳??”他回頭,見幾名賓客臉色發(fā)白地捂住小腹,一名仆人更是直接癱倒在地,渾身抽搐。緊接著,更多人出現(xiàn)癥狀,頭暈目眩,魂力運轉(zhuǎn)滯澀,連站都站不穩(wěn)。
“不好!飯菜里有毒!”有人驚呼出聲。
莫予安心頭猛地一沉,只覺自己也有些頭暈,魂力竟變得滯澀起來——他剛才忙著應酬,雖沒多吃,卻也喝了兩杯二叔遞來的“賀酒”。他瞬間將妻兒護在身后,武魂驟然展開,精神力掃過全場,正見莫妄帶著那幾位“朋友”撕下偽裝,黑袍翻飛間,邪魂師的獰笑響徹院落。
“二叔?是你……”莫予安的聲音顫抖,難以置信,毒素讓他的精神力都開始不穩(wěn)。
“我的好侄子,滿月宴這么熱鬧,二叔當然要來‘送禮’?!蹦牧伺氖郑盎陰焸?nèi)绯彼阌肯蛑髟骸?/p>
廝殺聲震耳欲聾,魂導炮的轟鳴與邪魂師的獰笑交織成煉獄序曲。莫予安強撐著毒素帶來的眩暈浴血奮戰(zhàn),精神利刃撕碎一個又一個敵人,可邪魂師數(shù)量太多,加上毒素侵蝕,他的魂力飛速消耗,手臂被邪魂師的毒爪撕開深可見骨的傷口,鮮血瞬間染上黑紫色。他死死護住孩子,卻見莫妄親自出手,一道黑芒擊穿他本就不穩(wěn)的精神屏障,狠狠砸在他后背。
“噗——”莫予安噴出一口黑血,踉蹌著跪倒在地,懷里的孩子被震落在地。
“安安!”蓮娘尖叫著撲過去抱住嬰兒,卻見一名邪魂師獰笑著揮出骨刃。莫予安目眥欲裂,拼盡最后力氣將蓮娘推開,自己卻被骨刃劃開小腹,鮮血瞬間染紅了衣袍,混著毒素泛起詭異的黑紫。
他掙扎著抬頭,正見那邪魂師再次揮刃,目標直指蓮娘。
蓮娘渾身是傷,卻死死將嬰兒護在懷里,眼中滿是絕望的嘶吼。“放開她!”莫予安凝聚精神力,爆碎了邪魂師的頭顱??僧斔赖缴從锷磉?,卻發(fā)現(xiàn)襁褓中的孩子早已沒了氣息,粉嫩的小臉泛著中毒后的青灰。
“安安……安安……快救救孩子……”蓮娘看到他,緊繃的神經(jīng)驟然斷裂,崩潰大哭,毒素讓她的聲音都變得嘶啞。
“蓮兒,寶寶他……他已經(jīng)……”莫予安的聲音哽咽,淚水決堤而下,滴在嬰兒冰冷的臉上,眩暈感越來越強。
“我不信!我不信!用生靈之金!快用生靈之金!”蓮娘瘋了一般抓住他的手臂,指甲幾乎嵌進他的肉里。
莫予安心如刀絞,卻還是顫抖著取出生靈之金。蓮娘將生靈之金緊緊貼在嬰兒胸口,碧綠色光芒微弱地閃爍,卻怎么也無法喚醒那逝去的生機。“為什么……為什么……”她癱軟在莫予安懷中,泣不成聲。
就在此時,破空聲銳嘯而來!莫妄躲在暗處,一箭射向因毒素和悲痛幾乎失去反抗力的莫予安。蓮娘瞳孔驟縮,幾乎是本能地轉(zhuǎn)身,用后背擋在莫予安身前?!班坂汀惫羌珳守灤┝怂男呐K,鮮血噴涌而出,染紅了莫予安的衣襟,也染紅了那片冰冷的襁褓。
“蓮兒!”他嘶吼著抱住倒下的愛人,聲音破碎得不成調(diào),毒素讓他連抱住她的力氣都快沒了。
“嗯?真是想不到,侄兒你的魅力確實大??!竟然讓我這旗子甘愿……罷了……讓她做了幾年的夢,也該醒了……”莫妄說著搖了搖頭。
蓮娘靠在他懷里,氣息微弱,血沫從嘴角溢出,眼中卻滿是愧疚與不舍:“對不起……”她抬手想撫摸他的臉頰,卻在中途無力垂下,徹底失去了生息。
莫妄居高臨下地站在他面前,踢開地上的尸骸,語氣冰冷:“我的好侄子,你還是太年輕了?!?/p>
莫予安躺在血泊中,小腹與后背的傷口混著毒素讓他疼痛萬分,眼中卻燃燒著滔天恨意:“為什么……我待你如親父……”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罷了?!蹦龔澭?,貪婪地盯著他手中的生靈之金,“這等奇物,憑什么由你這種心慈手軟的蠢貨持有?”
邪魂師們圍了上來,看著生靈之金眼中都閃爍著貪婪的光,甚至開始互相推搡。“這生靈之金該歸我!”“是我先搶到的!”混亂中,竟有人為爭奪生靈之金大打出手。
莫予安看著這群為貪欲瘋狂的人,突然放聲大笑,笑聲凄厲而瘋狂,聽得人毛骨悚然:“哈哈哈……都想要?那就……一起嘗嘗吧!”
瞬間,生靈之金爆發(fā)出刺目碧綠色光芒,一股恐怖的吸力瞬間籠罩全場。正在哄搶的人,都被這股力量鎖定——他們的生命力被強行抽離,化作縷縷青光匯入生靈之金之中。
他們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身體干癟、腐朽,皮膚褶皺如枯樹皮,卻連慘叫都發(fā)不出來,最終化為一地飛灰。莫妄在極致的痛苦與恐懼中化為齏粉,只留下不甘的嘶吼回蕩在空寂的院落。
院落中死寂一片,只剩下莫予安躺在滿地尸骸中,懷里抱著蓮娘冰冷的尸身。他的氣息越來越微弱,毒素與傷口讓他視線模糊,卻死死攥著那枚飽飲生命與怨恨的生靈之金——此刻它已不再碧綠,而是泛著詭異的暗紅,像凝固的血。
他用盡最后力氣,他的精神力如最精密的刻刀,在生靈之金上雕琢出扭曲的紋路,每一道都融入了他的血、他的魂、他的恨。碧綠徹底褪去,血色蔓延,一柄造型詭異的刻刀逐漸成型,刀身流淌著仿佛有生命般的暗紅光澤,隱約能看到無數(shù)痛苦的虛影在其中掙扎。
莫予安的發(fā)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雪白,從鬢角蔓延至發(fā)梢,他用自己殘存的精神力為這柄刀立下詛咒,聲音嘶啞而決絕:“以血飼刀,以魂鑄刃,凡貪欲者,一念成魔,萬劫不復?!?/p>
他舉起刻刀,暗紅的刀光映在他空洞的眼眸里,宛如深淵:“噬靈刻刀,以血始,以魂終。
持此刀者,貪念必生,掠奪不止;
飼此刀者,魂念必碎,眾叛親離;
終此刀者,永困魂獄,不得超生。
吾莫予安,以魂為咒,以骨為鑒?!?/p>
最后一縷星輝灑落,照亮他蒼白如紙的面容。曾經(jīng)立志守護生命的天才魂師,終在背叛與毀滅中,鑄造出了象征詛咒的毀滅之刃。那柄噬靈刻刀靜靜躺在他逐漸冰冷的手中,幽幽血光在寂靜中閃爍,仿佛在訴說著一段被星輝掩埋的終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