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p>
張遠碰了碰不知道什么時候睡著的林噙夏。
兩人打車回家。
林噙夏盯著窗外掠過的樹上的紅燈籠,手指無意識地絞著羽絨服拉鏈。
張遠從手機抬起頭,掌心覆在她冰涼的手背上:“我媽剛發(fā)消息,說燉了你愛喝的羊肉湯?!?/p>
她點點頭,喉嚨發(fā)緊。
行李箱里裝著精心挑選的禮物——給張媽媽的羊絨圍巾,給叔叔們的茶葉和補品,甚至還有堂弟家小孩的樂高玩具。
“別怕,”張遠捏了捏她的指尖,“我家沒那么多規(guī)矩,他們都很喜歡你,說不定直接把你當親閨女我是女婿了?!?/p>
張媽媽比視頻里還要瘦小,裹著件舊款的藏青色羽絨服,在寒風中不斷呵出白氣。
見到他們出現(xiàn)在樓下的瞬間,她小跑下來,凍紅的手直接握住林噙夏的:“孩子,路上累不累?”
“阿姨好。”林噙夏聲音有些發(fā)飄。
“叫啥阿姨,”張媽媽把暖手袋塞到林噙夏手里,“叫媽,手怎么那么冷啊,這張遠一點不會照顧人?!?/p>
張遠在旁邊“噗嗤”笑出聲,被他媽瞪了一眼:“搬行李去!”
家門口貼著嶄新的春聯(lián),廚房飄出濃郁的香氣,兩位叔叔坐在堂屋喝茶,見他們進來齊刷刷站起來——
“這是大伯,以前是語文老師?!?/p>
“三叔,大學教授?!?/p>
林噙夏挨個鞠躬問好,三叔見到人拍了拍張遠的背,眼閃著淚花:“遠遠有福氣?。 ?/p>
滿屋大笑中,張媽媽拽著林噙夏進了里屋。老式梳妝臺上擺著相框——少年張遠穿著校服,站在某個舞臺上。
“他從小就愛唱歌,”張媽媽抹了抹相框,“后來啊參加比賽,也就從事音樂,這些年一直沒什么起色,這兩年才好些,媽看得出來你們兩人真心相愛,就希望你們以后能好好的?!?/p>
“遠遠這孩子,心思細,啥事兒都埋心里,不說出口,這些年受了委屈從不往家里說,他爸去了……他就更不會說了,你們倆夫妻好好的,他欺負你,你就給媽說,媽去說他,但也希望你能多多包容他。”
……
馬上準備年夜飯了。
林噙夏堅持要幫忙,被分配了剝蒜的活。小馬扎矮得離譜,她蜷著腿的樣子像只笨拙的企鵝。張遠蹲在旁邊削土豆,手背蹭到她膝蓋:“我媽喜歡你,地位已經(jīng)超過我這個兒子了。”
“怎么看出來的?”
“哼,我媽什么時候能親自下廚做這么菜啊?!?/p>
張遠指了指廚房忙的熱火朝天的媽媽。
圓桌擠得滿滿當當。
二叔帶來的自釀米酒醇厚綿長,林噙夏剛喝半杯就臉頰發(fā)燙。
張媽媽不斷往她碗里堆菜,紅燒肉壘成小山。
“聽遠遠說噙夏也是唱歌創(chuàng)作的?”大伯推了推老花鏡,“兩年輕人有共同話題,可以可以。”
“您少說兩句,”張遠夾走大伯筷子下的最后一塊魚,“她緊張一天了。”
堂哥突然舉起手機:“來!拍張全家福!”
鏡頭里,張媽媽的手緊緊攥著林噙夏的,三叔和大伯舉起酒杯笑的開懷,張遠在背后比兔耳朵的手指剛好入畫。
閃光燈亮起的瞬間,遠處傳來鞭炮的轟鳴。
春晚重播到張遠的部分時,全家安靜下來。
電視里的張遠站在眾人中,唱到“我喜歡爸爸媽媽看著我們歡樂”時,映得張媽媽眼中有水光閃動。
“像他爸,”她突然說,“認準的事,撞南墻也不回頭?!?/p>
院外傳來孩童的嬉鬧聲,堂弟家的小侄子跑來討紅包。
張遠把小孩扛在肩上轉(zhuǎn)圈,羽絨服摩擦出窸窣的聲響,林噙夏摸出早準備好的紅包,卻被張媽媽按住手。
“這個你收著。”老人從懷里掏出厚厚一封,“他爸走前就備好的?!?/p>
林噙夏的眼淚砸在紅包上,暈開一小片深紅,張遠不知何時站在身后,掌心貼住她發(fā)抖的肩胛骨:“媽,大過年的……”
隨著話音落下,煙花在夜空炸開,張遠把林噙夏冰涼的雙手揣進自己兜里。
小侄子尖叫著在院里跑圈,二叔醉醺醺地哼著黃梅戲。
“明年,”張媽媽突然說,“記得回家過年?!?/p>
林噙夏重重點頭,眼底未落的淚像一顆小小的星星。
張遠低頭吻去那點星光,在震耳欲聾的爆竹聲中輕聲說:“夏夏,乖,已經(jīng)回家了?!?/p>
“嗯,回家了……”
林噙夏回抱住張遠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