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陽光透過薄紗窗簾灑進房間時，宋引商已經(jīng)對著鏡子折騰了半小時。她將一頭烏黑的長發(fā)挽起又放下，試了三種不同的發(fā)型，最終決定讓它們自然垂落。十六歲的臉龐還帶著些許嬰兒肥，卻已經(jīng)學(xué)會用粉底液遮蓋自己臉上的“不完美”。

“引商，你好了嗎？”

“馬上！”宋引商手忙腳亂地涂上最后一抹唇彩，抓起背包沖出房間。她在門口停頓了一下，又折返回來噴了兩下香水。

樓下，江沁正倚在自行車旁看手機。兩人身高差不多，她今天穿了一件淡藍(lán)色連衣裙，臉上畫著精致的妝容。看到宋引商跑過來，她抬起頭，嘴角揚起一個完美的弧度。

“今天說好了，就我們兩個，不想莫彬家的事的事，不想家里的事，就做一天普通女孩子，好嗎？”江沁推著自行車，語氣輕快得有些不自然。

“嗯！”宋引商用力點頭，心跳卻莫名加速。她偷偷瞄了一眼江沁的側(cè)臉，發(fā)現(xiàn)那雙總是含著笑意的眼睛今天似乎有些疲憊。

商場里人潮涌動，周末的購物中心總是擠滿了像她們這樣的年輕人。宋引商跟在江沁身后，目光不由自主地被櫥窗里各種漂亮的衣服吸引。

“你看那條裙子！”她突然拉住江沁的手，指向一家精品店的櫥窗。那是一條淡粉色的連衣裙，裙擺上綴滿了細(xì)小的珍珠。

江沁的眼睛亮了起來：“去試試？”

二十分鐘后，宋引商站在試衣鏡前轉(zhuǎn)了個圈。裙子很合身，襯得她像個精致的洋娃娃。“楚淮之會喜歡這件衣服的?！彼?/p>

“很適合你?！苯哒驹谒砗?，手里已經(jīng)拿好了信用卡，“我送你?！?/p>

宋引商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鏡中的自己。她看起來那么...…完美，就像社交媒體上那些她每天都會刷到的網(wǎng)紅一樣?！澳侵x謝啦，下次我送你哦?！彼粗陠T將裙子精心包裝起來。

她們繼續(xù)在商場里閑逛，經(jīng)過一家化妝品店時，江沁的腳步明顯放慢了。

“我想試試那個新出的粉底液，”江沁指著柜臺上一排閃亮的瓶子，"聽說遮瑕效果特別好。"

宋引商跟著她走進店里，看著江沁熟練地試色、比對，最后選擇了一款號稱“十六小時不脫妝”的粉底。江沁對著試用裝的小鏡子仔細(xì)端詳自己的臉，眉頭微微皺起。

“最近晚上總是失眠，黑眼圈都出來了。”她嘆了口氣，又拿了一盒遮瑕膏。

宋引商突然意識到，她們出門前說好要"做回普通女孩子"，可現(xiàn)在做的一切，卻都是在為那個"完美女孩"的形象添磚加瓦。

"沁姐，我們不是說今天不...…不想那些煩心事嗎？"她試探性地問。

江沁涂遮瑕膏的手停頓了一下，然后若無其事地笑了：“這和煩心事有什么關(guān)系？女孩子愛美是天性啊。”

但宋引商分明看到，江沁的笑容沒有到達(dá)眼底。

中午，她們在商場頂層的餐廳吃飯。兩人并沒有像許多女孩一樣嚴(yán)格減肥、控制體重，因為男人們大多數(shù)喜歡微胖的女生，如果瘦得像個紙片人就失去了不少性感。

“有錢真好啊，想買什么就買什么，在人前能挺直腰桿。”

“是啊，我們……真幸運?！苯唢@得有些落寞。

粉黛勻倦目，珠光掩悴痕。

畫皮終日事，不是有心人。

吃完飯，她們把大包小包塞進自行車筐，騎向莫彬家。天空開始陰沉，遠(yuǎn)處傳來悶雷的聲音，但兩人都沒有回頭的意思。

騎到半路，豆大的雨點突然砸下來。宋引商驚叫一聲，自行車在濕滑的路面上打了個滑，她趕緊跳下車。江沁也停了下來，兩人站在傾盆大雨中，面面相覷。

江沁精心打理的卷發(fā)被雨水打濕，變成一綹一綹貼在臉上；宋引商早上化了半小時的妝容此刻順著雨水流下，在T恤上留下道道痕跡。

“我們看起來一定糟透了?！苯哒f，然后出人意料地大笑起來。

宋引商愣了一下，也跟著笑起來。雨水沖刷著她們的臉龐，也沖走了那些厚重的粉底和偽裝。她突然想起小時候，自己也是這樣在雨中奔跑，不在乎衣服會不會臟，頭發(fā)會不會亂。

兩人推著自行車，在雨中慢慢走著。江沁突然停下腳步，轉(zhuǎn)向宋引商：“我累了，引商?！?/p>

“什么？”

“我說我累了?！苯叩穆曇艉茌p，卻格外清晰，“每天都要保持完美，保持微笑，保持男人們喜歡的樣子…...我真的好累?！?/p>

雨水混著淚水從她臉頰滑落，但這一次，她沒有急著去擦。

宋引商感到心臟一陣緊縮。她伸手抱住江沁，感受到對方在她肩頭微微顫抖。

“那我們就不完美了?！彼我陶f，“就今天，就現(xiàn)在，我們就做兩個被雨淋濕的瘋丫頭，好嗎？”

江沁抬起頭，紅腫的眼睛里終于有了真實的笑意：“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