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新皓是被腐臭味嗆醒的。

眼皮仿佛粘著浸透尸油的綢布，他掙扎著撐開一線視野，入目是慘白的招魂幡在穿堂風(fēng)中簌簌作響。檀香混著尸臭直沖鼻腔，他發(fā)現(xiàn)自己蜷在草席中，身下青磚沁著深褐色的水漬——那是荷花池特有的腥氣。

"小少爺命苦啊……"靈堂外傳來老仆啜泣，蘇新皓的太陽穴突突跳動。不屬于他的記憶洶涌灌入：五歲落水的癡兒，十八載渾噩歲月，三日前荷花池邊那雙將他推入深淵的手。

"叮——"

腦內(nèi)突然響起銅錢撞擊聲，三枚虛影在識海浮沉：【坎為水】卦象下浮現(xiàn)血色進度條——朱志鑫5%，張極3%。他瞇起眼，果然如系統(tǒng)所言，這具身體成了最鋒利的刀。

靈堂忽然涌入嘈雜。蘇新皓立刻閉眼裝死，指尖卻悄悄摳進草席縫隙。透過睫毛縫隙，他看見玄色錦袍掠過眼前，金線繡的朱氏族徽在燭火中泛著冷光。

昏暗的靈堂內(nèi)，燭光搖曳，氣氛壓抑而凝重。那具尚未封棺的尸體靜靜地躺在棺木之中，周圍的人們神色各異，有的沉默不語，有的則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就在這時，朱志鑫那清冷而又帶著幾分威嚴(yán)的聲音突然響起：“既已驗過尸，為何還不封棺？”他的聲音如同浸了冰的刀刃，帶著徹骨的寒意，在這寂靜的靈堂中回蕩。每一個字都像是重錘一般，敲擊在眾人的心頭。

蘇新皓瞬間感覺有一道陰影如烏云般籠罩下來。他緩緩抬起眼，便看到朱志鑫正站在他的面前，那串散發(fā)著淡淡檀木香的佛珠串從他的手中垂落，竟直直地垂到了自己的鼻尖。蘇新皓定睛一看，卻驚愕地發(fā)現(xiàn)，那一顆顆檀木珠子竟泛著詭異的靛藍色，在這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格外陰森。

蘇新皓的心中瞬間一動，他敏銳地意識到，機會來了。他的眼神微微閃爍，心中迅速盤算著接下來的計劃。

“阿兄……”他突然發(fā)出孩童般的囈語，聲音稚嫩而又帶著幾分無辜。與此同時，他的手指如同靈動的蛇一般，精準(zhǔn)地勾住了朱志鑫的袖口。就在觸碰到袖口的那一刻，他的掌心觸到了一片未干的淤泥，那股獨特的腥黏感，正是荷花池底特有的味道。

朱志鑫顯然沒有料到蘇新皓會有這樣的舉動，他的眉頭瞬間一皺，臉上閃過一絲不悅。他猛地甩手，試圖掙脫蘇新皓的拉扯。只聽得“嘩啦”一聲，那串原本串連在一起的佛珠串應(yīng)聲而斷，二十七顆珠子如同散落的星辰一般，紛紛砸落在棺木上，發(fā)出“咚咚”的聲響，在這寂靜的靈堂中顯得格外響亮。

"放肆！"管家厲喝，卻被朱志鑫抬手制止。蘇新皓趁亂將袖口蹭到的淤泥抹在舌下——鐵銹味混著曼陀羅的甜腥，果然是西域奇毒"忘憂散"。

“癡兒就是癡兒，連詐尸都透著蠢氣?！币坏罎M含譏諷的嗤笑從門外冷冷傳來，那聲音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像是一把尖銳的冰刀，直直地刺進屋內(nèi)眾人的耳朵里。

眾人的目光齊刷刷地朝門外望去，只見張極斜倚在那精美的雕花門框之上，身姿慵懶又帶著幾分隨性。他那頭利落的馬尾辮梢上，還沾著尚未融化的晶瑩雪花，在屋內(nèi)暖黃燭光的映照下，閃爍著細碎的光芒，宛如夜空中閃爍的星辰。此時的他，正漫不經(jīng)心地將半塊龍紋玉佩在手中拋來拋去，那玉佩溫潤細膩，散發(fā)著柔和的光澤，每一次拋起落下，都仿佛帶著一種神秘的韻律。而這玉色，竟與朱志鑫腰間那殘缺的佩飾嚴(yán)絲合扣，仿佛冥冥之中有著某種不為人知的聯(lián)系。

就在眾人的注意力都被張極吸引之時，蘇新皓突然劇烈抽搐，口吐白沫。在眾人驚呼中，他借勢扯開朱志鑫的腰帶，暗紋里衣下赫然有道陳年箭傷——與系統(tǒng)傳輸?shù)那笆廊蝿?wù)目標(biāo)的傷痕分毫不差。

"臟。"朱志鑫掐住他后頸拎起，力道大得幾乎捏碎骨頭。蘇新皓卻嗅到他袖口殘留的火藥味，與靈堂西北角那盞長明燈里的硝石氣息如出一轍。

銅錢聲再次炸響，朱志鑫的愛意值突然跳到7%。蘇新皓在對方松手的瞬間跌落，后腦重重磕在棺木底座。暗格彈開的輕微咔嗒聲淹沒在眾人喧嘩中，他瞥見里面閃過半張焦黃的軍械圖。

子夜的更鼓驚飛寒鴉，靈堂終于重歸死寂。蘇新皓從草席底摸出藏匿的佛珠，靛藍色澤在月光下泛出磷光。他將珠子浸入守靈茶，茶水立刻沸騰著吐出魚眼泡——竟是用西域硫磺煉制的追魂香。

"真是一出好戲。"他碾碎佛珠輕笑，粉末從指縫簌簌而落。窗外忽有黑影掠過，瓦片發(fā)出輕微的碎裂聲。蘇新皓將計就計撞翻火盆，火星濺到白幡上燃起青煙。

當(dāng)眾人破門而入時，只見癡兒抱著焦黑的靈牌傻笑，口水浸濕了衣襟。唯有朱志鑫注意到，那孩子蜷縮的掌心正滲出鮮血——是用指甲刻出的卦象：?既濟，陰陽交泰之兆。

銅錢在識海中發(fā)出嗡鳴，新的卦辭緩緩浮現(xiàn)：【初九，曳其輪，濡其尾，無咎】。蘇新皓望著朱志鑫拂袖而去的背影，舔去唇邊血跡。這場生死局，終于要見真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