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花簌簌而落,云昭抬手去接。碎光在掌心凝結(jié),綻出半朵優(yōu)曇的輪廓。她瞇起眼,指尖輕捻,冰花化作細碎星塵。身后驟然傳來星盤崩裂的脆響,刺破九重天的寧靜。
人群騷動,驚叫聲此起彼伏。紫衣少女癱坐在地,臉色煞白。她腰間的溯光玉爬滿蛛網(wǎng)般的裂痕,鏡面映出的不再是少女容顏,而是一團翻涌的混沌霧氣,宛如被撕裂的天幕。
云昭無聲地勾起唇角。她見過太多這樣的場面。三百年前,西王母也曾手握溯光玉,妄想窺探姻緣線。那日,昆侖山巔雷云密布,西王母折損千年修為,狼狽逃回瑤池。
“錚——”一聲清鳴劃破喧囂。云昭指尖微動,袖中朱砂墜子輕輕搖晃。她瞥見紫衣少女額間滲出細密汗珠,溯光玉的裂痕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蔓延。
人群再次退開,空出更大的圈子。云昭站在原地,任由霜花落在肩頭。她看見玄溟站在不遠處,目光越過人群,落在自己身上。那雙異色瞳中閃過若有所思的光。
紫衣少女的手指微微顫抖,溯光玉的裂痕已經(jīng)蔓延至邊緣。鏡面中的混沌霧氣愈發(fā)濃烈,仿佛要吞噬一切。云昭輕嘆一聲,指尖捻碎最后一片冰花。
劍光劃破長空,云昭微微偏頭,一縷青絲悄然飄落。斷水劍的寒芒擦著她耳際掠過,直指紫衣少女。
“鏘——”劍尖挑開少女衣襟,露出鎖骨處猙獰的咒紋。白微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腕間銀鈴輕晃。“我說溯光梭的碎片怎會現(xiàn)世,原來是噬魂蠱的傀儡?!?/p>
空氣凝固。云昭望著少年衣擺上翻涌的云雷紋,恍然間仿佛回到七萬年前。那日暮色沉沉,戰(zhàn)神捧著斷劍跪在殿外,求她為劍靈尋一具肉身。她應了,卻不曾想會在這里遇見。
“閣下好眼力。”執(zhí)事長老自云端降下,袖中捆仙索已纏上少女脖頸?!爸皇俏遗稍嚐捴?,輪不到……”
“輪不到三千年沒摸過劍的人指點?!卑孜⑺Γ闉R落,劍尖直指云昭。“比如這位姑娘,分明踏著二十八宿陣的步法——”
罡風驟起,云昭的衣袂翻飛。她望著少年劍修,眼底閃過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
試仙臺上,寂靜無聲。
劍光刺破空氣的剎那,云昭指尖微顫。青藤從袖中蜿蜒而出,纏住斷水劍的鋒芒。她借勢踉蹌,身子一歪,撞進玄溟懷里。少年身上的幽冥火灼得她神魂發(fā)燙,卻不及白微下一句話來得驚心。
“這青藤的紋路,倒像是弒神槍的裂天式?!?/p>
云昭后背沁出冷汗,鎖魂玉又添新痕。她正要催動禁術(shù),忽覺腕間一緊——玄溟竟徒手握住白微的劍鋒。少年漆黑瞳孔泛起鎏金光暈,聲音低沉:“她的步法,有問題?”
血珠墜地,綻開朵朵紅蓮。云昭看著少年掌心翻卷的皮肉,昨夜推演的星象在腦海中浮現(xiàn)。貪狼入命宮,熒惑守心,果然諸事皆兇。
“問題大了?!卑孜⒊榛嘏鍎?,任由玄溟的血濺上衣襟,“這套禹步最后的傳人,是七萬年前隕落的……”
“慎言!”執(zhí)事長老厲喝一聲,六道鏡應聲爆出萬丈青光。強光中,云昭瞇起眼,看見鏡面浮現(xiàn)的并非自己捏造的凡軀,而是浮著金紋的神體虛影。左肩那道橫貫后背的傷疤,正溢出絲絲混沌之氣。
玄溟突然悶哼著跪倒,右眼封印劇烈震顫。云昭并指點在他眉心,一段被斬斷的記憶涌入腦海:血月下,銀發(fā)神君將弒神槍刺入少女后心,槍尖挑著半枚染血的神格……
“原來是你?!痹普衙摽诙龅纳瞎派裾Z驚動結(jié)界,六道鏡轟然炸裂。飛濺的碎片中,三百年前的雨夜重現(xiàn):白衣女帝跪在混沌海畔,天道化身的白鹿銜走她左肩神格。當滅世雷劫劈開虛空時,她反手將弒神槍釘入自己心口,以神血畫就十萬星辰陣。
幻象消散時,試仙臺結(jié)滿冰霜。云昭看著掌心不知何時凝出的劫火,聽見四面八方響起的抽氣聲。白微的劍哐當落地,他盯著云昭額間浮現(xiàn)的火焰紋,突然笑得前仰后合:"我說今早卦象怎么顯'故人歸'..."
"拿下!"執(zhí)事長老的捆仙索化作火龍,"此女身懷混沌之力,定是冥族細作!"
云昭嘆口氣,正欲震碎這煩人的法器,玄溟卻比她更快。少年周身爆開的幽冥火竟染上神罰金紋,生生將火龍煉成灰燼。他轉(zhuǎn)身時左眼冰藍褪盡,露出底下星河璀璨的鎏金瞳:"要動她,問過我的焚天劍么?"
劍鳴響徹九霄時,云昭終于認出這劍氣——七萬年前她親手折斷的焚天劍,此刻正淌著幽冥海的水汽,橫在曾屬于戰(zhàn)神的少年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