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徽寧從未想過自己會趴在當朝太子的背上逃亡。
長孫曜的呼吸粗重而急促,左肩的傷口不斷滲血,染紅了她環(huán)在他頸間的手臂。他們抄小路避開官道,穿過一片密林,太子的腳步越來越沉。
"殿下,放我下來吧。"楊徽寧輕聲道,"您的傷..."
"閉嘴。"太子咬牙道,聲音卻沒了往日的凌厲,"禁軍很快就會搜山,我們必須趕到安全處。"
楊徽寧不敢再言,只能盡量減輕自己的重量。方才在皇陵山腳,一隊禁軍突然出現(xiàn),太子為護她突圍,硬生生挨了一箭。更令她震驚的是,在逃亡途中,太子竟還派人去楊府救出了她的父母。
"為什么冒險救我父母?"她曾這樣問。
太子只是冷冷回答:"皇帝抓不到你,必會拿楊玄琰開刀。他若死了,你更不會配合我。"
這個答案很太子——冷酷而實用。但楊徽寧注意到,提到她父親時,太子眼中閃過一絲復(fù)雜的神色。
穿過密林,眼前豁然開朗。一座白墻黑瓦的宅院靜靜矗立在山坳中,四周梨樹環(huán)繞,花開正盛,如云似雪。
"這是..."
"云容的別院。"太子聲音低沉,"除了我和她,無人知曉。"
楊徽寧心頭微動。蕭云容,那個與她有著相同面容的穿越者,曾在這里生活過。
院門陳舊卻整潔,太子從懷中取出一把銅鑰匙,動作熟練地打開門鎖。院內(nèi)鋪著青石板,縫隙間生著細嫩的青草,顯然經(jīng)常有人打掃。
正房門前,一個灰衣老者正在掃地,見太子進來,慌忙跪拜:"殿下!老奴不知您今日..."
"起來吧,福伯。"太子擺手,"準備些干凈布條和熱水,再找套女子衣裳。"
福伯抬頭看見楊徽寧,老眼瞪大,手中的掃帚啪嗒落地:"娘、娘娘?"
"不是云容。"太子打斷他,"是楊太傅的女兒。"
福伯這才回神,連連告罪退下。楊徽寧卻注意到,老人臨走前又偷偷看了她好幾眼,眼中滿是難以置信。
太子帶她進入東廂房。屋內(nèi)陳設(shè)簡單,一床一桌,窗邊擺著張繡架,上面還有未完成的繡品——一對戲水鴛鴦。
"你暫時住這間。"太子說著,突然踉蹌了一下,扶住門框才沒倒下。
"殿下!"楊徽寧連忙扶他坐下,這才看清他左肩的箭傷有多嚴重——箭桿雖已折斷,但箭頭仍深陷肉中,周圍皮膚已經(jīng)發(fā)紫。
"有毒?"她倒吸一口冷氣。
太子搖頭:"不是劇毒,只是麻痹藥。"他試圖自己處理傷口,卻因手臂無力而失敗,"該死..."
"我來吧。"楊徽寧接過福伯送來的熱水和布條,"可能會疼,殿下忍著點。"
太子冷笑:"你以為孤是怕疼的懦夫?"
楊徽寧不再多言,專心處理傷口。她用熱水浸濕布條,輕輕擦拭傷口周圍的血跡。太子肌肉緊繃,卻一聲不吭。
"箭頭必須取出來。"她低聲道,"需要酒和刀。"
福伯很快送來所需物品。楊徽寧將小刀在燭火上烤過,又用烈酒沖洗,然后深吸一口氣:"殿下,我要開始了。"
太子閉上眼,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刀刃劃開皮肉的觸感讓楊徽寧手指微顫,但想到太子是為救她才受傷,便強自鎮(zhèn)定。箭頭扎得很深,她不得不用力才能撬出。當啷一聲,帶血的箭頭落入銅盆,太子額上已布滿冷汗。
"好了。"她迅速用酒清洗傷口,然后包扎,"殿下需要休息。"
太子睜開眼,目光復(fù)雜地看了她一眼:"沒想到你還會這個。"
"家父曾任兵部尚書,小時候??此麨槭軅膶⑹刻幚韨?。"這倒是實話,原主記憶中有相關(guān)畫面。
太子微微頷首,突然問道:"你父母應(yīng)該已經(jīng)到了安全處。不過..."
"不過什么?"
"楊玄琰不會乖乖躲著。"太子冷笑,"他必定會想辦法聯(lián)系舊部,查清皇帝為何突然對你下手。"
楊徽寧心頭一緊:"父親有危險?"
"暫時不會。"太子站起身,"皇帝還需要楊家這門親事做幌子,不會輕易動他。"說完,他轉(zhuǎn)身離去,背影略顯搖晃。
福伯送來干凈衣裙和熱食,恭敬道:"小姐若有需要,盡管吩咐老奴。"
楊徽寧道謝后問道:"福伯,這別院...太子妃常來嗎?"
老人眼中閃過懷念:"娘娘最愛這里的梨花。每到花期,她便來小住,殿下也常陪她..."他突然住口,似乎意識到說太多。
用過晚膳,楊徽寧在院中散步。月色如水,梨花在微風中輕輕搖曳,花瓣紛飛如雪。她不由自主走到一株最大的梨樹下,發(fā)現(xiàn)樹干上刻著兩行小字: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曜與云容,永和二年春"
字跡娟秀與剛勁并存,顯然是兩人共同刻下的。楊徽寧指尖輕撫那些字跡,想象著當年的太子夫婦在此恩愛的場景。那時的長孫曜,想必還不是如今這副冷峻模樣。
"誰準你碰這個?"
冰冷的聲音從背后傳來,楊徽寧慌忙縮回手。太子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她身后,已換了干凈衣袍,臉色仍有些蒼白。
"臣女無意冒犯..."
"回去休息。"太子打斷她,"明日一早我們回城。"
楊徽寧低頭應(yīng)是,卻在轉(zhuǎn)身時瞥見太子伸手輕撫那樹上的刻字,眼中閃過一絲她從未見過的哀傷。
回到房中,楊徽寧輾轉(zhuǎn)難眠。今日發(fā)生的一切太過離奇——皇帝追捕、太子負傷、這座充滿回憶的別院...還有那個與她面容相同的蕭云容。
她起身點亮油燈,細細打量這間蕭云容曾住過的屋子。陳設(shè)簡單,卻處處透著現(xiàn)代人特有的巧思:床頭掛著自制的干花束,桌上擺著造型別致的泥塑小動物,甚至還有一個小小的"晴天娃娃"掛在窗邊——這分明是日漫里的東西!
蕭云容不僅是個穿越者,還可能和她來自相似的時代?
楊徽寧繼續(xù)搜尋,在床底發(fā)現(xiàn)一個小木箱。上鎖了,但鎖已經(jīng)銹蝕。她輕輕一掰,鎖便開了。
箱中是些零碎物品:一枚造型奇特的金屬徽章,上面刻著"21世紀動漫展";幾張泛黃的紙,寫滿了英文和數(shù)學公式;還有半張被燒毀的照片,只剩下一只男人的手和袖口...
楊徽寧渾身發(fā)冷。這些東西明顯不屬于這個時代!蕭云容竟然把這些現(xiàn)代物品保留了下來?更奇怪的是,那只手上的手表她無比熟悉——是她大學閨蜜的同款!
"這不可能..."她喃喃自語。
正當她翻看那些紙張時,一張小紙條從夾縫中飄落。上面只有一行字:
"系統(tǒng)有漏洞,找到楊修遠?!猄"
S?是蕭云容的署名嗎?楊徽寧心跳加速。兄長果然與這一切有關(guān)!而且蕭云容似乎發(fā)現(xiàn)了系統(tǒng)的弱點?
窗外突然傳來輕微的腳步聲。楊徽寧迅速將物品放回原處,吹滅油燈躺下裝睡。
門被輕輕推開,有人站在門口片刻,又悄然離去。從腳步判斷,應(yīng)該是太子。
確認人已走遠,楊徽寧才松了口氣。太子半夜來她房外做什么?是監(jiān)視還是...保護?
翌日清晨,福伯送來早膳,說太子已在院門外等候。楊徽寧匆匆用膳,出門時卻被院中景象驚艷——晨光中的梨花更顯潔白,太子一襲墨藍長衫立于花下,竟有種說不出的和諧。
"殿下。"她上前行禮。
太子微微頷首:"回城后,你先去東宮。"
"東宮?"楊徽寧一驚,"皇帝不是..."
"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太子淡淡道,"何況圣旨已下,你本就是未來的太子妃。"
楊徽寧啞然。是啊,皇帝既然公開賜婚,總不能自己打臉抓人。
"那我父母..."
"安排在安全處了。"太子轉(zhuǎn)身走向馬車,"走吧。"
臨行前,楊徽寧最后看了一眼這座梨花別院。風吹花落,如雪紛飛,恍惚間她似乎看見一個與自己一模一樣的女子站在梨樹下,朝她微笑。
她眨眨眼,幻影消失了。
馬車上,太子閉目養(yǎng)神。楊徽寧猶豫許久,終于開口:"殿下,臣女有一事相求。"
"說。"
"能否告訴臣女,兄長楊修遠...與太子妃有何關(guān)聯(lián)?"
太子倏地睜開眼,目光如電:"誰告訴你他們有關(guān)聯(lián)?"
"猜的。"楊徽寧面不改色,"殿下昨日提到,蕭云容臨終前見過我兄長。"
太子沉默片刻:"楊修遠是云容的...朋友。他們曾一起研究如何對抗系統(tǒng)。"他語氣突然變得鋒利,"你昨晚翻看了云容的東西?"
楊徽寧心頭一跳——他果然監(jiān)視她!
"是。"她索性承認,"臣女發(fā)現(xiàn)了些...奇怪的東西。"
太子冷笑:"那些來自你們世界的玩意兒?"見楊徽寧震驚,他補充道,"云容告訴過我,你們的世界有鐵鳥飛天,千里傳音。"
楊徽寧松了口氣。太子知道穿越者概念,但顯然不了解細節(jié)。
"殿下相信這些?"
"云容從不說謊。"太子眼神微黯,"她說系統(tǒng)控制著無數(shù)世界,像你們這樣的'宿主'被隨意投放,如同傀儡。"
這話讓楊徽寧心頭一震。系統(tǒng)控制無數(shù)世界?那它到底是什么?
"殿下,我兄長現(xiàn)在何處?"
"不知道。"太子搖頭,"云容死后,他就失蹤了。但我相信他還活著,而且..."他頓了頓,"他可能找到了對抗系統(tǒng)的方法。"
馬車突然顛簸了一下,打斷了談話。太子撩開車簾看了看:"快到城門了。記住,回城后你就是奉旨入宮的準太子妃,昨夜只是去廟里上香。"
楊徽寧點頭,卻在心中暗忖:兄長、蕭云容、系統(tǒng)漏洞...這些線索必須理清。而那座梨花別院,必定還藏著更多秘密。
【系統(tǒng)提示:發(fā)現(xiàn)關(guān)鍵線索"蕭云容的遺物",任務(wù)進度更新。新目標:尋找楊修遠。警告:皇帝已得知宿主位置,危險系數(shù)升高?!?/p>
楊徽寧心頭一緊?;实壑懒??那父母...
仿佛看穿她的擔憂,太子突然道:"放心,你父母很安全。"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至少在皇帝找到系統(tǒng)弱點前,不會動他們。"
馬車駛?cè)氤情T,楊徽寧望著窗外熙攘的街市,突然意識到——這場關(guān)于系統(tǒng)、關(guān)于權(quán)力的博弈,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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