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峰之巔,原本澄澈的月光,此刻竟被濃重的濁氣染成了鐵銹般的顏色,透著一股令人心悸的詭異。凌天羽身負重傷,鮮血順著玄璣那神秘的羅盤邊緣緩緩滑落,一接觸到巖石,便發(fā)出“滋滋”的聲響,蝕出冒著青煙的焦痕,仿佛那巖石也難以承受這鮮血中蘊含的力量。
凌天羽緊握著命運之書的殘頁,殘頁在他掌心如同有了生命般地卷曲起來。最后一行預(yù)言像是活物一般,正不安地蠕動著,竟將“滅世者”這三個字緩緩?fù)倘胍粋€血色的漩渦之中。這唯有他能看見的真相,伴隨著他生命的不斷流逝,正逐漸變得模糊不清。
“你以為殺了我,就能阻止預(yù)言成真?”凌天羽突然發(fā)出一陣笑聲,血沫不受控制地濺在玄璣那冰冷的面具之上,“二十年前,你在禁地帶走羅盤殘片的時候,可曾讀過初代掌教刻在盒底的字?‘混沌未開,雙生共存’……”
玄璣手中的羅盤猛地一顫,像是被觸動了某根敏感的神經(jīng)。他當(dāng)然清晰地記得那個雨夜,初代掌教的尸身緊緊護著那染血的羅盤,盒底用凌厲的劍意刻下的,正是這簡簡單單的八個字。那時的他,理所當(dāng)然地以為這是在警示滅世者與創(chuàng)世者之間不可調(diào)和的對立關(guān)系。然而此刻,當(dāng)他看著凌天羽胸前那與葉云澈如出一轍的玉璽紋路時,一個全新的、大膽的猜想,在他心中如閃電般劃過。
“住口!”玄璣怒喝一聲,手腕猛地翻轉(zhuǎn),羅盤上由濁氣凝聚而成的長劍,再次毫不留情地沒入凌天羽的心口,“就算你是初代掌教的轉(zhuǎn)世靈童又能怎樣?睚眥的惡念已然在那小子體內(nèi)蘇醒,唯有將其徹底抹殺——”
就在這時,一陣山風(fēng)呼嘯而過,猛地掀起凌天羽的衣擺,露出他后腰上那與葉云澈一模一樣的淡金印記。玄璣的瞳孔瞬間急劇收縮,像是看到了什么難以置信的事情。他終于恍然大悟,為何命運之書的殘頁會同時認主于兩人——原來,所謂的滅世者與創(chuàng)世者,根本就是同一縷神血衍生出的兩極。
“云澈!”凌天羽突然朝著山道的方向望去,聲音中帶著從未有過的顫抖,仿佛是在生命的最后時刻,爆發(fā)出了無盡的擔(dān)憂與牽掛。只見葉云澈正拽著蘇璃的手腕,不顧一切地狂奔而來,他的發(fā)絲被呼嘯的山風(fēng)肆意扯動,凌亂地飛舞著。而他掌心的玉璽紋路,與凌天羽遙相呼應(yīng),仿佛在訴說著某種神秘而緊密的聯(lián)系。玄璣察覺到動靜,猛然轉(zhuǎn)身,手中羅盤的指針開始瘋狂地旋轉(zhuǎn)起來,竟同時鎖定了葉云澈和凌天羽這兩個目標(biāo)。
“把殘頁給云澈!”凌天羽拼盡全身最后的力氣,將命運之書朝著葉云澈的方向奮力甩出。那殘頁瞬間化作一道血光,如流星般射向葉云澈,“記住,玄璣的羅盤怕……”然而,話還未說完,玄璣的濁氣長劍已然貫穿了他的咽喉。剎那間,凌天羽那原本灰白的長發(fā)瞬間變得雪白,如同積雪般紛紛散落于山巔之上,場景凄美而又壯烈。
葉云澈在千鈞一發(fā)之際接住了那殘頁,就在接觸的瞬間,整座劍峰山像是遭受了某種強大力量的沖擊,劇烈地震顫起來。山體的裂縫中,源源不斷地涌出濃稠的濁氣,這些濁氣迅速凝聚成一只巨大無比的手掌,朝著他和蘇璃惡狠狠地拍了下來。蘇璃反應(yīng)極快,毫不猶豫地將葉云澈撲倒在一處巖凹之中,同時手中玉瓶里的“清濁露”潑灑而出,在兩人周圍形成了一圈防護。神奇的是,這“清濁露”竟硬生生地逼退了那洶涌而來的濁氣——這可是百草谷秘傳的丹液,專門用來克制混沌界那神秘而強大的能量。
“他死了……”葉云澈呆呆地盯著不遠處凌天羽那已然沒有生機的尸體,指甲深深地掐入掌心,仿佛想要通過這種方式來抑制內(nèi)心的悲痛與震驚。手中的殘頁開始發(fā)燙,剛才瞥見的最后一行預(yù)言,如同一把烙鐵,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視網(wǎng)膜上:“共生共死”。難道師尊和自己,真的是同一縷神血所化的不同分身?這個念頭在他腦海中不斷盤旋,讓他感到一陣迷茫與困惑。
“別看!”蘇璃焦急地按住他的肩膀,指尖的命火印記與他掌心的紋路產(chǎn)生共鳴,試圖讓他從悲痛中清醒過來,“裂縫在不斷擴大,玄璣的羅盤正在定位我們的位置。你還記得老匠頭說的時空符陣嗎?應(yīng)該就在……”
然而,蘇璃的話還沒說完,玄璣的身影便如鬼魅一般,毫無預(yù)兆地降臨在他們面前。他的面具已然碎裂,露出左臉那道猙獰的劍疤,這正是二十年前凌天羽為了救他而留下的傷痕?!靶♂套?,你掌心的玉璽紋路可比你師尊的更加純凈?!毙^緩緩抬手,羅盤上十三道刺目的紅光再次迅速凝聚,“乖乖跟我回混沌界,或許還能留你個全尸?!?/p>
葉云澈聽到這話,心中猛地一動,忽然想起老匠頭偷偷塞給他的那塊羅盤殘片。此時,那殘片正在他懷中劇烈地發(fā)燙,表面所刻的星圖,竟與玄璣羅盤上的紋路完全相反。難道初代掌教的這件遺物,就是破解眼前困境的關(guān)鍵之道?他心中暗暗思索,不動聲色地悄悄將殘片按在掌心,同時對蘇璃使了個眼色。
“言靈·逆!”葉云澈突然暴喝一聲。這是他在方才瘋狂奔跑的過程中,領(lǐng)悟到的全新能力。借助殘片的神秘力量,他試圖逆轉(zhuǎn)局部的空間法則。只見玄璣那由紅光凝聚而成的長劍,在距離葉云澈面門僅僅三寸的地方,像是遇到了某種強大的阻力,突然凝滯不動。蘇璃瞅準(zhǔn)這個絕佳的時機,毫不猶豫地甩出“破界符”,這可是云華真人偷偷塞給她,以備不時之需的底牌。
“轟——”符紙炸開的瞬間,強大的沖擊力如同一股狂怒的風(fēng)暴,席卷開來。葉云澈清楚地看見,玄璣眼中閃過一絲驚訝。與此同時,裂縫的深處傳來一陣低沉而恐怖的咆哮,那聲音仿佛來自九幽地獄,像是混沌邪神睚眥在憤怒地怒吼。蘇璃見狀,急忙拽著葉云澈,朝著凌天羽尸體旁的一處凹槽奮力爬去。在那凹槽之中,刻著幾乎被青苔完全覆蓋的陣紋——正是老匠頭所說的時空符陣。
“用你的血激活陣眼?!碧K璃迅速掏出銀針,焦急地說道,“我感覺到裂縫另一頭有百草谷的氣息,或許通過這個符陣,能傳送到安全的地方?!?/p>
葉云澈沒有絲毫猶豫,果斷地咬破指尖,一滴殷紅的血珠緩緩滴落在陣紋的中心。剎那間,符陣發(fā)出一陣微弱而神秘的微光,光芒之中,竟映出凌天羽臨終前的唇語:“去鑄劍山莊找千機老人……”然而,話還未說完,玄璣的羅盤已然突破了言靈術(shù)的壓制,如同一顆流星般朝著符陣中心狠狠砸來。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的時刻,山腳下的鐵匠鋪方向突然騰起一道青色的煙柱——原來是小桃按照蘇璃臨走前的吩咐,點燃了“清濁香”。一旦裂縫擴大到威脅到山下村民的安全,就用這百草谷的秘香暫時穩(wěn)定空間。玄璣的動作不由得頓了頓,手中羅盤的指針轉(zhuǎn)向了鐵匠鋪的方向,這寶貴的瞬間,給了葉云澈和蘇璃最后的生機。
符陣光芒陡然間大盛,如同一股強大的吸力,將兩人卷入了一個旋轉(zhuǎn)的漩渦之中。葉云澈最后看見的畫面,是玄璣俯身撿起凌天羽尸身旁的那把斷刀,刀鞘上“凌天羽”三個字,在濁氣的籠罩下,忽明忽暗,仿佛在訴說著一段不為人知的過往。而在更遠處那深邃的裂縫深處,一雙布滿鱗片的巨眼正緩緩睜開,瞳孔里清晰地倒映著葉云澈掌心的玉璽紋路——那正是混沌邪神睚眥,終于感知到了宿命中的對手,一場更為驚心動魄的故事,似乎即將拉開帷幕。
當(dāng)符陣的光芒漸漸消失的瞬間,玄璣忽然發(fā)現(xiàn)手中羅盤殘片的指針,竟不再轉(zhuǎn)動。他神色復(fù)雜地掀開凌天羽的衣襟,看見那枚與葉云澈相同的印記正在緩緩消散。此時,他忽然想起初代掌教臨終前那含糊不清的呢喃:“滅世者不是終點,而是起點……”
山風(fēng)依舊呼嘯著掠過劍峰,像是在為凌天羽的離去而悲歌。它輕輕將凌天羽的尸體,推向了裂縫的邊緣。凌天羽懷中的半卷殘頁,也在風(fēng)中悠悠飄落。殘頁的背面,赫然刻著與葉云澈手中殘頁互補的預(yù)言:“當(dāng)雙生印記重合之日,混沌玉璽將認主新的太虛之主?!倍诜菜捉绲牧硪惶?,老匠頭靜靜地盯著墻上的那把斷刀,渾濁的淚水終于忍不住奪眶而出——那是他曾經(jīng)與凌天羽共同鍛造的佩刀,刀柄內(nèi)側(cè)刻著的“玄璣”二字,此刻正泛著詭異的血色微光,仿佛在向世人訴說著一段跨越時空的恩怨情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