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明月踏出雅典機場時，熱浪撲面而來。六月的希臘陽光毒辣，照在皮膚上像滾燙的細針。她壓低鴨舌帽檐，招手攔下一輛出租車。
"國家銀行舊址，謝謝。"她用英語告訴司機，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掛在脖子上的音樂盒項鏈——她把鑰匙藏在其中，貼著胸口，是最安全的地方。
出租車駛過藍白相間的房屋，季明月卻無心欣賞風景。手機依然沒有宋之珩的消息，最后一次聯系還是二十小時前他發(fā)來的加密短信："追蹤中，安全。按計劃行動。"她輕觸婚戒，想象著他會說些什么來安撫她的焦慮——可能是那句他常說的"冷靜是最好的武器"。
國家銀行舊址是一棟新古典主義建筑，高大的石柱和浮雕門楣顯得莊嚴肅穆。季明月付完車費，站在馬路對面觀察。銀行仍在運營，但主樓右側標著"歷史檔案館"的側門才是她的目標——根據宋父的文件，地下室入口就在檔案館后方。
她等到一群游客進入檔案館，才混入其中。館內涼爽昏暗，展柜里陳列著各種老式銀行設備和文件。季明月假裝對一臺19世紀的點鈔機感興趣，余光卻掃視著整個大廳。最里側有一扇標著"工作人員專用"的鐵門，門鎖是電子式的。
"需要幫助嗎？"一位白發(fā)管理員走近，眼鏡后的藍眼睛透著好奇。
季明月微笑，用提前練習好的希臘語回答："我在研究跨國金融歷史，聽說貴館收藏了一些關于1990年代國際資金流動的資料？"
管理員的表情微妙地變化了："哪些方面的資料？"
"特別是與...L項目有關的。"季明月壓低聲音，觀察對方的反應。
老人瞳孔微縮，隨即恢復平靜："請跟我來。"
他領著季明月穿過鐵門，走下螺旋樓梯。地下室的空氣潮濕陰冷，墻壁上的應急燈投下幽綠的光。走廊盡頭是一排厚重的金屬門，每扇都標著編號。
"三號室今天有預約嗎？"管理員突然問。
"新月擁抱金星時。"季明月回答，心跳如擂鼓。
老人點點頭，取出一張磁卡刷過讀卡器。門開了，里面是一個小型保險庫，中央孤零零地立著一個老式保險箱，編號707。
"天文現象開始于17:23，持續(xù)11分鐘。"管理員看了看手表，"你有足夠的時間。結束后按墻上的紅色按鈕，我會來接你。"
門在身后關上，季明月深吸一口氣，走向保險箱。它比想象中更古老，黃銅表面布滿劃痕。鑰匙孔上方有個小小的天文鐘，顯示著月亮和金星的運行軌跡。
她取出項鏈里的鑰匙，手指微微發(fā)抖。父親和宋父二十年前埋下的線索，如今將由她來揭開。當時鐘顯示17:23時，天文鐘突然發(fā)出輕微的咔噠聲，月亮和金星的圖標完美重疊。
季明月立刻插入鑰匙，向右旋轉三圈。保險箱發(fā)出齒輪轉動的聲響，門緩緩彈開。
里面只有一個黑色絨布袋。她倒出內容物——一把小巧的青銅鑰匙，標簽上寫著"德爾斐古董，7號柜"，以及一張泛黃的紙條："尋找戴紅寶石戒指的女人。她知曉雙面人的真相。"
"雙面人？"季明月喃喃自語。這個代號從未在之前的線索中出現過。她將物品收好，按下紅色按鈕。
回到地面時，夕陽已將衛(wèi)城染成金色。管理員意味深長地看她一眼："有人在地下停車場等你。"
季明月警覺起來："誰？"
"戴紅寶石戒指的女士。"老人說完便轉身離去。
地下停車場燈光昏暗，季明月握緊包里的防狼噴霧，緩步前行。遠處傳來高跟鞋敲擊地面的聲音，一個窈窕身影從柱子后走出。女人約莫五十多歲，黑發(fā)中夾雜銀絲，左手無名指上一枚紅寶石戒指在燈光下如血般鮮艷。
"季小姐。"女人開口，英語帶著優(yōu)雅的希臘口音，"你比我想象的更像你父親。"
"你是誰？"季明月沒有放松警惕。
"索菲婭·帕帕多普洛斯。你父親和宋青山叫我'紅寶石'。"女人微笑，"這里不安全，跟我來。"
她領著季明月走向一輛不起眼的灰色轎車。上車前，季明月猶豫了："我怎么知道能信任你？"
索菲婭嘆息，從錢包取出一張照片——年輕的季父和宋父站在雅典衛(wèi)城前，中間是戴著同款紅寶石戒指的索菲婭，三人舉杯慶祝。
"1997年夏天，你父親發(fā)現黑曜石在雅典洗錢的證據，我們三人合作調查。"索菲婭的聲音突然變得嚴肅，"上車吧，追殺你的人已經到雅典了。"
車子駛入雅典老城區(qū)迷宮般的窄巷，最終停在一家名為"德爾斐記憶"的古董店前。店內昏暗擁擠，擺滿各種古希臘風格的器物。柜臺后的老人一見索菲婭就點頭致意，目光卻在看到季明月的項鏈時驟然亮起。
"月亮的女兒終于來了。"他用希臘語說，然后突然換了一種奇怪的語言——季明月童年時，父親常用來和她玩秘密游戲的混合方言。
季明月下意識用同樣的語言回答："月光照亮真相之路。"
老人笑了，從柜臺下取出一個雕花木盒："你父親留給你的。七號柜的鑰匙只是障眼法，真正的禮物一直在這里等你。"
木盒里是一本皮面筆記本和一個小銅筒。季明月翻開筆記本第一頁，立刻認出父親的筆跡：
【明月：
如果你讀到這些文字，說明我已經無法親自告訴你真相。黑曜石只是表象，真正的敵人是"雙面人"——一個我們至今未能確認身份的叛徒。他潛伏在最高層，可能是任何人，甚至是我們信任的伙伴。
銅筒中的內容必須在月圓之夜才能查看，否則會自毀。索菲婭會保護你直到那時。
記住，有些記憶被刻意隱藏，而真相藏在你的夢境里。
永遠愛你的父親】
季明月抬頭，困惑地看向索菲婭："什么夢境？"
索菲婭和古董店老板交換了一個眼神："你小時候經常做同一個噩夢，對嗎？關于一扇紅色的門？"
季明月脊背發(fā)涼。她從未向任何人詳細描述過那個反復出現的噩夢——黑暗中無盡延伸的走廊，盡頭那扇滴血的紅色門，以及門后那個自稱"雙面人"的陰影。
"那不只是夢。"索菲婭輕聲說，"是你被壓抑的記憶。"
古董店老板突然緊張地看向窗外："他們找到這里了。"
街對面，兩個穿黑衣的男子正在查看店鋪招牌。索菲婭迅速拉上窗簾，從柜臺下取出一把車鑰匙："后門出去，右轉第二條巷子有輛藍色摩托車。去這個地方——"她塞給季明月一張紙條，"等我聯系你。"
"你不一起走？"
"我得引開他們。"索菲婭的紅寶石戒指在昏暗燈光下閃爍，"為了你父親，也為了宋青山。"
季明月從后門溜出，按指示找到摩托車。引擎轟鳴中，她最后回頭看了一眼古董店，隱約聽見里面?zhèn)鱽聿Ａ扑榈穆曇?。她咬緊牙關，擰動油門沖入夜色。
紙條上的地址是雅典郊外的一個小漁村。季明月抵達時已是深夜，租了間能看到海的簡陋旅館。鎖好房門，她癱坐在床上，終于允許自己崩潰幾分鐘。淚水模糊了視線，她摸索著手機——依然沒有宋之珩的消息。
銅筒和筆記本就放在床頭。季明月拿起銅筒，借著臺燈觀察。筒身刻滿奇怪的符號，其中一個立刻抓住了她的注意力——與她噩夢中紅門上的標記一模一樣。更詭異的是，當她觸碰那個符號時，銅筒突然變得滾燙，差點從手中滑落。
窗外，一彎新月懸于海面之上。季明月想起父親的警告——必須等到月圓之夜。她算了下時間，距離下次滿月還有五天。
手機突然震動，季明月幾乎跳起來。是一條加密信息："安全。明日抵達。之珩。"
簡單的幾個字讓她如釋重負，但緊接著又收到第二條信息："當心戴紅寶石戒指的人。她不是盟友。"
季明月僵住了。索菲婭？不是盟友？但父親的信明明說信任她...除非...除非索菲婭就是"雙面人"？
她顫抖著翻開父親的筆記本，瘋狂尋找線索。在最后一頁，她發(fā)現了一段被水漬模糊的文字：
【如果索菲婭向你展示三人合影，注意照片背景中的陰影。那不是瑕疵，是...】
文字到此中斷。季明月回想起索菲婭給她看的照片——父親、宋父和索菲婭在衛(wèi)城前的合影。她當時太震驚，沒注意細節(jié)。現在回想起來，照片角落似乎確實有一道不自然的陰影...
床頭柜上的銅筒突然發(fā)出輕微的咔噠聲，季明月警覺地盯著它。筒身上的符號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微光，仿佛在呼吸。她想起父親的話——"真相藏在你的夢境里"。
也許答案一直都在她腦中，只是被鎖在了那扇紅色門后。
季明月關掉燈，躺在床上強迫自己入睡。窗外，海浪輕拍岸邊的聲音如同催眠曲。半夢半醒間，她仿佛又回到了那個無盡的走廊，赤腳踩在冰冷的地面上，朝著遠處的紅色門走去...
這次，她必須打開那扇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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