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落霞滿天,恰逢我十七歲生辰。
偌大的侯府宴廳,觥籌交錯,笑語盈盈。他站在人群中央,一襲月白色錦袍,眉目清朗,如芝蘭玉樹。只是那雙向來波瀾不驚的眼眸,此刻正落在別的女子身上。
那是當朝宰輔之女,沈聽雪。她著一襲鵝黃色衫裙,嬌俏可愛,正歪著頭,不知與他說些什么,惹得他唇角噙著淡淡笑意。
我端著酒盞的手,微微一顫。
我們自幼便定下婚約,青梅竹馬,一同長大。我原以為,這世間最自然不過的事情,便是與他執(zhí)手相伴一生??扇缃窨磥?,或許只是我的一廂情愿。
我的父親,忠勇侯,手握重兵,鎮(zhèn)守邊疆,是朝廷的肱股之臣。而他,是定國公世子,衛(wèi)風,未來的定國公。衛(wèi)國公府世代簪纓,門楣顯赫,底蘊深厚,與宰輔府聯(lián)姻,無疑是強強聯(lián)合,對衛(wèi)國公府的未來,大有裨益。
我的出身,似乎成了這段感情里,唯一的不足。
“凝兒,你怎么在這里發(fā)呆?”閨蜜顧清語走過來,順著我的目光看去,輕輕嘆了口氣,“別看了,有些事,強求不來的。”
我勉強笑了笑,“我只是有些累了,想出來透透氣?!?/p>
衛(wèi)風注意到我,朝我這邊走了過來。我的心跳驟然加速,期待著他能像往常一樣,喚我一聲“凝兒”,問我為何獨自一人。
可他只是朝我點了點頭,神色疏離,“宋姑娘?!?/p>
宋姑娘。
自幼以來,他從未這樣喚過我。我們之間,何時變得如此生分?
我的鼻子一酸,眼眶有些發(fā)熱。努力壓下翻涌的情緒,我垂下眼眸,輕聲應道,“衛(wèi)世子。”
他似乎想說什么,目光卻不經(jīng)意間瞥向了沈聽雪,她正朝他這邊看過來,臉上帶著一絲探究。衛(wèi)風的眉頭微不可查地皺了一下,最終,他只是道,“今日是你生辰,我祝你生辰安樂?!?/p>
說,他便轉身離去,回到了沈聽雪身邊。
生辰安樂。多么客套的祝福。
顧清語上前一步,輕輕握住我的手,她的手有些涼,“凝兒,你看,連稱呼都變了。你該放下了?!?/p>
放下?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又何其困難。
我與他,不是一日兩日的情分。那些一同讀書寫字,一同放風箏,一同在桃花樹下許下的愿望,難道都只是我一個人的回憶嗎?
衛(wèi)風,你真的就這樣輕易放棄了嗎?放棄我們之間的一切?
喉嚨像是被什么堵住一般,我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能眼睜睜看著他與沈聽雪談笑風生,仿佛他們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夜風漸起,吹得人心底發(fā)涼。
我告訴自己,不能哭。我是忠勇侯府的嫡女,不能在外人面前失態(tài)。
我深吸一口氣,努力擠出一個笑容,對顧清語說,“我沒事,我們進去吧?!?/p>
重新回到宴廳,仿佛置身于另一個世界。里面的歡聲笑語,與我內(nèi)心的苦澀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我試著與人寒暄,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心思根本無法集中。耳朵里,時不時傳來衛(wèi)風與沈聽雪的笑聲,像是一根根細針,扎在我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