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政盯著電影票上的“巨幕廳”三個字，忽然感覺太陽穴突突直跳。劉小雪正往他手里塞爆米花桶，指甲上的亮片蹭過桶身發(fā)出細(xì)碎的響：“上次你替我擋酒時說胃不好，這次特意挑了不加黃油的！”

李家寶抱著可樂跟在后面，校服領(lǐng)口露出的鎖骨上還沾著畫室的鉛筆灰。他看著表姐把三人份的薯條堆成小山，忽然想起上周美術(shù)課畫的《最后的晚餐》，此刻場景竟有幾分相似——只不過耶穌換成了苦大仇深的李家政，十二門徒變成了各種高熱量零食。

“先說好，”李家政咬開吸管，碳酸氣泡在舌尖炸開，“下午我要帶小寶去買畫具，你別想把我們?nèi)M(jìn)烤肉自助?！?/p>

劉小雪往他嘴里塞了塊雞米花，油星子濺在工裝褲上：“放心！中天餐廳的清蒸鱸魚少油少鹽，我連營養(yǎng)師菜單都查過了——”她忽然壓低聲音，指尖在李家寶腹肌位置虛點兩下，“再說了，咱們小寶這么瘦，不得補(bǔ)補(bǔ)膠原蛋白？”

巨幕上的光影在少年們臉上晃成碎片。李家寶盯著銀幕里英雄救美的橋段，忽然感覺左手被塞進(jìn)個溫?zé)岬臇|西——低頭一看，是劉小雪剝好的蝦仁，盛在紙巾里像朵蜷曲的粉玫瑰。

“多吃點，”表姐用濕巾替他擦手指，“你哥說你最近總熬夜畫畫，肝都要壞了?！?/p>

李家政的目光從銀幕上移開，看見弟弟耳尖泛紅的樣子，忽然想起今早替人蓋被子時，瞥見的素描本——最新一頁畫著只圓滾滾的企鵝，胸前掛著“吃飽了才有力氣保護(hù)哥哥”的牌子。

中場休息時，劉小雪突然指著他的鎖骨驚呼：“天吶，你居然有鎖骨窩！正好能盛酸奶——”

“閉嘴！”李家政慌忙捂住胸口，卻被李家寶遞來的薄荷糖堵住嘴。少年的指尖沾著可樂的甜味，在他掌心留下片濕潤的痕：“哥，她說的是真的……上次我看見你洗澡，鎖骨窩里真能養(yǎng)魚?！?/p>

電影院的應(yīng)急燈在黑暗中亮起。劉小雪掏出手機(jī)翻相冊：“你們還記得小時候去海邊嗎？家政哥把小寶埋在沙子里，只露出顆腦袋，結(jié)果漲潮時差點被沖走——”

“那是你把防曬霜涂我眼睛上！”李家政揉著弟弟發(fā)頂，看少年笑得肩膀直顫，忽然覺得爆米花桶里的零食都甜得過分。

中天餐廳的落地窗外，梧桐樹影搖曳。劉小雪對著菜單念念有詞：“山藥燉排骨補(bǔ)脾胃，玉米烙當(dāng)主食，再來份上湯時蔬……”李家寶忽然伸手按住她手背，指腹蹭過對方美甲上的獨角獸：“表姐，其實我想吃糖醋里脊?！?/p>

李家政挑眉看他，卻見少年耳朵尖紅得要滴血，手指悄悄在桌下拽自己工裝褲：“就一次……上次美術(shù)課得獎，老師說可以獎勵自己?！?/p>

“行?！彼鋈怀?wù)員招手，“再加份糖醋里脊，多糖多醋?！?/p>

劉小雪看著兩人交疊的手，忽然想起外婆說過的話：“真正的家人，是愿意陪你把‘減脂餐’吃成‘放縱餐’的人?！彼鍪謾C(jī)拍下這幕，畫面里李家政替弟弟擦去嘴角的醬汁，李家寶笑得眼睛彎成月牙，窗外的陽光正斜斜切進(jìn)玻璃窗，在糖醋里脊的油光上跳成金色的舞。

夜幕降臨時，三人站在火鍋店門口。劉小雪摸著圓滾滾的肚子，看李家寶替哥哥理了理被風(fēng)吹亂的頭發(fā)，忽然舉起手機(jī)直播：“家人們誰懂??！這倆神仙顏值的兄弟居然是飯桶——不對，是干飯男神！”

李家政看著鏡頭里自己和弟弟沾著番茄醬的嘴角，忽然想起十七歲那年在網(wǎng)吧吃泡面，弟弟把唯一的蛋分給他，自己啃干巴巴的面包。此刻火鍋蒸騰的熱氣里，少年正往他碗里夾毛肚，眼睛亮得像綴了星星。

“吃飽了才有力氣減肥?！崩罴覍氁е喣c含糊道，“再說了，表姐不是說……要把我們喂成‘圓潤的保護(hù)神’嗎？”

劉小雪笑得前仰后合，卻在看見李家政替弟弟系圍裙時，忽然紅了眼眶。她想起自己那個總對她說“女孩子要瘦”的父親，而眼前這兩個人，正在用最笨拙的方式，把“愛”熬成最濃稠的湯底——里面有糖醋里脊的甜，有毛肚的脆，還有永不缺席的，彼此眼底的光。

火鍋的熱氣模糊了玻璃窗。李家寶望著哥哥被熏紅的眼角，忽然伸手替人擦掉汗珠。李家政反手握住那只沾著香油的手，在弟弟耳尖發(fā)燙時，輕輕說了句：“謝謝?！?/p>

不用問謝什么。有些話，像毛肚在辣湯里滾過的七上八下，像紅糖糍粑在嘴里化開的甜，早已在相視一笑中，熬成了最濃的人間煙火。

這晚的月亮很圓，像極了劉小雪給兩人拍的合照——李家政和李家寶擠在鏡頭里，嘴角沾著辣椒油，卻笑得比任何時候都要明亮。原來所謂“撐死計劃”，撐滿的從來不是胃袋，而是被愛填滿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