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將天際染成暗紅,硝煙未散的街道上,碎石與焦黑的殘骸在余暉中泛著冷光。
“那個……”我伏在鯊魚的肩頭,聲音悶悶地響起,“放我下來吧,我想自己走一會兒?!?/p>
他起初執(zhí)意不肯,可最終還是拗不過我的堅持,只得將我輕輕放下,然而他的手依舊小心翼翼地攙扶著我,生怕我一個踉蹌便會跌倒。
我靠在鯊魚懷里,感受著他胸膛傳來的溫度與心跳,他的手臂環(huán)抱著我,小心翼翼地避開我身上那些還在滲血的傷口。
每走一步,手腳上的擦傷就傳來尖銳的刺痛,但我咬著牙沒有出聲。
他攬著我的腰,掌心的溫度透過滲血的衣衫傳來,讓我微微發(fā)顫的身體逐漸有了暖意。
他的步伐沉穩(wěn)有力,卻刻意放慢速度,生怕扯動我身上的傷口。
方才的爆炸仿佛還在耳邊回響,空氣中彌漫的血腥味與燃燒后的焦糊味交織,提醒著我們剛剛經(jīng)歷的生死時刻。
“再堅持一下,馬上就到了。”鯊魚的聲音從頭頂傳來,低沉而溫柔,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我點點頭,發(fā)絲摩擦著他的下巴,他的下巴蹭在我的頭頂上有些癢。
這個小小的觸感不知為何讓我鼻子一酸——在這樣一個世界里,連這種微不足道的親密都顯得如此珍貴。
他時不時低頭看向我,藍色的眼眸里滿是擔(dān)憂與心疼。
我靠在他身上,感受著他有力的心跳,那節(jié)奏如同戰(zhàn)鼓,給予我繼續(xù)前行的力量。
每走一步,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的傷口都傳來鉆心的疼痛,但有他在身邊,似乎一切都變得可以忍受。
當(dāng)小區(qū)的輪廓終于映入眼簾時,鯊魚突然停下了腳步。
他轉(zhuǎn)過身,將我輕輕抵在墻邊,爬滿藤蔓的磚墻上。
他的動作帶著些許笨拙,手肘還不小心撞到了消防栓,發(fā)出“咚”的一聲響。
“嘶……本來想帥一點的。”他耳尖泛紅,卻固執(zhí)地用雙臂圈出小小的安全區(qū),夕陽穿過他發(fā)梢的縫隙,在他睫毛上撒了一把金粉,連平日里游刃有余的聲音都變得黏糊糊的,“小、小白…”
我仰頭看他,發(fā)現(xiàn)這個家伙此刻喉結(jié)正在瘋狂滾動,那雙平日里冷靜沉穩(wěn)的眼眸,此刻卻如熔巖般翻涌著熾熱的情緒。
他胸前的衣兜上還別著我出門前隨手插的蒲公英,此刻絨毛正隨著他急促的呼吸輕輕顫動。
“做什么……”我低聲嘟囔了一句,難為情地別過臉去,但心跳卻不自覺地加快,心底隱隱期待著他的下一步動作。
“我……我……”他的聲音有些異樣,藍色的眼睛在暮色中閃閃發(fā)亮帶著一絲顫抖,“雖然才分開兩個多小時,但我真的很想你?!边@句話仿佛是從心底最深處擠出來的,帶著濃濃的眷戀與后怕。
他說完這話,忽然用額頭抵住我的,我們的鼻尖相觸時明顯僵了一下。
我望著他,看著他眼底倒映著的自己,那是一張沾滿灰塵與血跡,卻滿是安心的臉。
“我走在路上看到任何事物都會想到你?!闭f完自己先懊惱地“啊”了一聲,隨后把臉埋進我肩窩悶聲道,“練習(xí)時明明不是這句…”
我還沒來得及回應(yīng),他已經(jīng)將我緊緊擁入懷中,這個擁抱來得突然又小心,像是怕碰碎我又怕我消失,手臂收緊了三次才找到合適的力度。
后來他的擁抱變得如此用力,仿佛要將我揉進他的身體里,生怕我再受到一絲傷害。
我能感受到他身體的緊繃,感受到他急促的呼吸噴灑在我的發(fā)頂……這一刻,所有的恐懼、疲憊與委屈都在他的懷抱中消散,只剩下滿心的溫暖與感動。
緊接著,他用一只手托住我的后腦,我們的距離突然變得很近,近到我能數(shù)清他睫毛的數(shù)量,看清他瞳孔里自己的倒影。
他的唇輕輕覆上我的,那是一個輕柔而又深情的吻,帶著小心翼翼的試探,也帶著壓抑已久的愛意。
這個吻在這末世的街頭,在經(jīng)歷了生死之后,顯得格外珍貴。
我閉上眼,雙手環(huán)上他的脖頸,回應(yīng)著他的吻,感受著他傳遞過來的溫度與深情。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只能感覺到心臟在胸腔里瘋狂跳動,幾乎要沖破肋骨的束縛。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遠處燃燒的建筑、空氣中彌漫的硝煙、身上傷口的疼痛,全都消失了,周圍的一切喧囂都與我們無關(guān),只有彼此的心跳聲在空氣中交織。
鯊魚的臉變得通紅,他輕輕低下頭,牙齒小心翼翼地觸碰著我的脖子,卻沒有真正用力:“你可得對你的鯊魚負責(zé),這是我的初吻……”他的聲音輕得像一陣風(fēng),卻帶著無法忽視的認真。
“我也是啊?!蔽倚χ貞?yīng),手指溫柔地撫過他發(fā)熱的臉頰,心底泛起一絲甜蜜的漣漪。
良久之后我們才分開,額頭相抵。
當(dāng)他微微后退時,我的第一反應(yīng)竟是脫口而出:“你不怕我被感染了嗎?”心中雖然知道答案,但還是想聽他親口說出來。
鯊魚笑了,那笑容溫暖而堅定,如同冬日里的暖陽。
他輕輕撥開我額前凌亂的發(fā)絲,指尖劃過我臉頰的傷口,動作輕柔得仿佛在觸碰一件稀世珍寶。
“我不怕,”他認真地說,目光在我身上仔細打量,“而且我很清楚,就算真的有那么一天……”他頓了頓,眼神變得更加堅定,“我也會一直陪著你。”
他的話如同最動聽的誓言,讓我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在這充滿未知與危險的末世,這份信任與愛意顯得如此珍貴。
我踮起腳尖想要再次吻他,卻被一陣突兀的咳嗽聲打斷。
“咳咳…那個…我們是不是來得不是時候?”麗茲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帶著明顯的尷尬。
我猛地轉(zhuǎn)頭,看見我們小區(qū)的好幾位居民齊刷刷站在五米開外,表情各異。
安琪明明用手捂著眼睛,指縫卻張得老大,鄰居老大爺捂著嘴偷笑,就連一向嚴(yán)肅的凱西都別過了頭,耳根通紅。
我的臉?biāo)查g燒了起來,下意識往鯊魚身后躲,沒想到他也紅了耳朵,連手此刻也在微微發(fā)抖。
又有幾位住戶匆匆趕來,看到我們親密的樣子,大家先是一愣,隨即露出會心的笑容。
“可算找到你們了!”麗茲快步走過來,上下打量著我們,眼中滿是關(guān)切,“你們沒事吧?剛才加油站那邊的爆炸……”她的聲音戛然而止,目光落在我身上的傷口和鯊魚沾滿塵土的衣服上,臉色變得凝重。
“我們…我們是來找你們匯合的?!眲P西看了看我們,然后小心地問道,“徐若她…”
“死了?!蔽业穆曇敉蝗焕潇o下來,從口袋里掏出手機,“我有錄音為證?!?/p>
“我們沒事,”鯊魚開口,聲音已經(jīng)恢復(fù)了往日的沉穩(wěn),但仍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走吧,先回去。”他再次攬住我的腰,帶著我朝小區(qū)走去。
一路上,鄰居們七嘴八舌地詢問著情況,而我和鯊魚只是相視一笑,心中滿是甜蜜與安心。
回到小區(qū)樓下,聚集的人群中傳來陣陣議論聲。
大家看到我們平安歸來,先是松了一口氣,隨即又投來好奇的目光。
“那個…關(guān)于徐若,我有話要說?!?/p>
我深吸一口氣,拿出手機,播放了之前偷偷錄制的徐若的話語,錄音中,她的聲音充滿了惡意與瘋狂,將所有的陰謀和盤托出。
手機里傳出徐若癲狂的笑聲和惡毒的宣言:
“你知道嗎?其實葉濤一開始接近你也是我安排的嗎?我告訴他,只要他能讓你愛上他再甩了你,我就和他約會?!?/p>
“這可是我用整整半箱人體組織熬制的!專門為你調(diào)制的死亡香水……看看你能殺多少!看看你能堅持多久!”
錄音里接著是感染者逼近的聲音,玻璃碎裂聲,以及徐若最后的慘叫:“我不想死!小白!鯊魚!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
然后是令人毛骨悚然的撕咬聲。
隨著錄音的播放,人群中響起陣陣驚呼與怒罵。
當(dāng)聽到徐若最后被感染者咬死的結(jié)局時,大家紛紛唾棄,臉上滿是不屑與厭惡。
錄音結(jié)束,空地上一片死寂。
住我們樓上的一位阿姨第一個打破沉默:“這個女娃怎么回事…年紀(jì)這么小卻心思歹毒,今天我兒子感冒,她還‘好心’送來藥…該不會在里面下毒吧?”
“難怪今天她一來我們這兒,周邊的感染者就變多了…”一位年輕人恍然大悟,“我還以為只是巧合!”
“活該!”旁邊的一位大叔啐了一口,“死得太便宜她了!”
“早就覺得她不對勁!”
“這種人,真是活該!”
“還好你們沒事,不然我們都被她騙了!”
……
議論聲此起彼伏,鯊魚默默站到我身邊,手指輕輕勾住我的小指,這個小小的動作比任何語言都更能安撫我。
昏暗的燈光中,我看見一些居民若有所思的目光在我們交纏的手指上停留了片刻,然后露出了然的微笑。
曾經(jīng)的恩怨在這一刻終于畫上了句號,而我們也終于不用再提心吊膽…
回到家里的時候,夕陽已經(jīng)完全落下,夜幕籠罩了整個城市。
我終于有機會卸下身上所有裝備,檢查身上的傷勢。
“哎喲我去…這輩子沒受過這么多傷?!?/p>
鏡子里的自己慘不忍睹——右臉頰有一道三厘米長的擦傷,左臂大片淤青,大部分的傷口已經(jīng)結(jié)痂,但周圍的皮膚仍泛著不正常的紅色。
浴室里傳來水聲,鯊魚正踮著腳調(diào)試那個原本就有點壞掉的熱水器,嘴里還哼著荒腔走板的《洗澡歌》。
“你先洗?!彼叱鰜頃r頭發(fā)上沾了片泡沫,活像只不小心踩到沐浴露的貓,手里捧著疊得方方正正的毛巾和一套睡衣,“待會兒我…我?guī)湍悴了帯!闭f到最后幾個字時,聲音突然飄了起來。
我拽住他濕漉漉的手掌:“一起吧,節(jié)約用水?!敝讣馀龅剿滞竺}搏的瞬間,明顯感覺那里的跳動加快了十倍,我的語氣故作輕松,其實臉頰也微微發(fā)燙。
“你確——”他手里的毛巾“啪嗒”掉在地上,耳尖紅得能滴出血來,“我是說,根據(jù)《末世生存手冊》第…第…”
“第幾條說不能幫女朋友洗頭呀?”我故意戳他腰間別著的生存手冊,結(jié)果被他一把抓住作亂的手指——此刻他的掌心全是汗。
逼仄的浴室里,熱水稀稀拉拉地唱著跑調(diào)的歌。
他舉著花灑的樣子像捧著什么精密儀器,結(jié)果手一抖,水流直接沖歪了我的劉海?!皩Σ黄?!”他手忙腳亂去擦,毛巾吸了水變得沉甸甸的,蹭過我鎖骨時帶起一串戰(zhàn)栗。
“轉(zhuǎn)過來…”他聲音啞得不像話,目光死死盯著墻面瓷磚的某道裂縫,“我看看…脖子那兒的傷。”明明是最正經(jīng)的檢查,卻說得像在念什么禁書內(nèi)容。
熱水順著我的脊背流下時,突然聽見“咔”的一聲——這個笨蛋把花灑支架捏變形了。
“這是抓傷…徐若到底怎么你了?”他盯著我頸側(cè)的傷痕,聲音突然沉了下來,可幫我系扣子時,發(fā)抖的手指連最簡單的蝴蝶結(jié)都打了三遍才成功。
“她當(dāng)時想抓我頭發(fā)來著,結(jié)果她的美甲…”當(dāng)我笑著解釋傷口來源時,他突然把我按進懷里。
熱水打濕的居家服貼上來冰涼,可心跳卻燙得嚇人。
“差一點…”他埋在我濕發(fā)里咕噥,“差一點我就要…失去你了…”
溫?zé)岬乃鳑_刷著身體,帶走了滿身的疲憊與血跡。
看著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的擦傷,疼痛依然清晰,但心中卻不再恐懼。
回想起這一天的經(jīng)歷,仿佛一場噩夢,但又如此真實……
我們像兩只濕漉漉的小動物擠在沙發(fā)上,鯊魚堅持要給我的每一處傷口消毒,連蚊子包大小的擦傷都不放過,棉簽用得像是精密手術(shù)。
碘伏接觸傷口的刺痛讓我忍不住吸氣,他就會俯身輕輕吹氣,像對待小孩子一樣。
“疼嗎?”他每次都會問,眉頭緊鎖,仿佛受傷的是他自己。
窗外的月光透過破損的窗簾照進來,在地板上畫出斑駁的圖案。
遠處偶爾傳來一兩聲槍響,提醒著我們這個世界的殘酷,但此刻,在這個小小的避難所里,只有彼此的呼吸聲和體溫是真實的。
“鯊魚?!蔽铱吭谒缟?,突然問道,“如果有一天我被感染了…你會怎么做?”
他的身體明顯僵硬了一瞬,然后更緊地抱住我:“我會找到解藥。”
"“那萬一沒有解藥呢?”
”那我就陪你到最后。”他的聲音很輕,卻重若千鈞,“然后跟你一起走?!?/p>
我沒有再說話,只是更緊地依偎進他懷里。
在這個道德與法律都已崩塌的世界里,在這個人性被不斷考驗的末日中,唯有身邊這個人的溫度,是我不需要懷疑的真實。
這一天很快又要結(jié)束了。我靠在鯊魚懷里,望著窗外漆黑的夜空,心中感慨萬千。
在這末日的殘酷中,生命如此脆弱,人心如此復(fù)雜,但唯有彼此的溫度真實可信。
我知道,無論未來還有多少艱難險阻,只要有他在身邊,我就不再害怕。因為我明白,這份信任與愛意,將是我們在這末世中最堅實的依靠,是照亮我們前行道路的永恒光芒。
畫手:星星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