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原的春天總是來得格外遲緩,四月的風仍帶著料峭寒意,卻擋不住格?;ㄔ趦鐾料虑娜幻劝l(fā)。南念安裹緊沖鋒衣,站在新建的科研站門口,望遠鏡支架上還凝著昨夜的霜花。遠處傳來孩子們的嬉鬧聲,她轉(zhuǎn)身望去,正看見向心冉被一群扎著彩繩的小姑娘簇擁著,珍珠發(fā)圈在陽光下閃閃發(fā)亮。
"念安姐!"扎羊角辮的卓瑪舉著畫紙飛奔而來,"楊老師說今天有客人!"
南念安接過畫紙,上面歪歪扭扭畫著四個人牽手站在雪山下,戴眼鏡的老師和短發(fā)姐姐中間,還畫著一顆大大的愛心。她的眼眶突然發(fā)熱,聽見身后傳來熟悉的腳步聲——劉泰旭扛著籃球架零件,額前碎發(fā)被風吹得凌亂,看見她時咧嘴一笑:"設備都運到了,那群小子該樂瘋了。"
向心冉抱著電子琴走過來,裙擺沾著草屑:"剛教完新課,孩子們說要給我們表演節(jié)目。"她的目光掠過遠方的土坯教室,楊洪安正蹲在墻根修補課桌,藏青色圍巾被風掀起一角。自從三個月前陸續(xù)來到高原,他們默契地避談過去,卻在每個清晨的早餐分享、深夜的星空觀測里,重新找回了熟悉的溫度。
暮色漸濃時,孩子們突然圍上來,用不太標準的普通話喊著:"老師!有客人!"南念安轉(zhuǎn)身,看見越野車碾過碎石路揚起塵土,車門打開的瞬間,她的呼吸停滯了——南正明拄著拐杖站在夕陽里,鬢角的白發(fā)比記憶中更多。
"爸?"南念安的聲音發(fā)顫。老人的目光掃過女兒,又落在不遠處的楊洪安身上,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向心冉悄悄握住她的手,劉泰旭下意識擋在兩人身前,卻見楊洪安放下手中的工具,緩步走來。
"南教授。"他的聲音平靜,"這些是孩子們種的雪菊,帶回去泡茶吧。"他遞過裝滿干花的布袋,手指微微發(fā)抖。南正明顫抖著接過,渾濁的眼睛里泛起淚光:"當年...我對不起你。"
空氣仿佛凝固。向心冉看見南念安突然沖過去,緊緊抱住父親。劉泰旭默默退開半步,卻被楊洪安攔住。"該說抱歉的是我。"楊洪安望著老人佝僂的背,"如果不是那場誤會,我不會錯過這么多年的..."他的聲音哽咽,說不下去。
孩子們突然唱起藏語歌謠,稚嫩的童聲打破了沉默。卓瑪拉著南念安的手,將她推向楊洪安,又把南正明拽到中間。月光爬上雪山時,四個人的影子在地上交疊——南念安靠在父親肩頭,楊洪安的圍巾蹭著她的發(fā)頂,劉泰旭和向心冉并肩站在身后,珍珠發(fā)圈與籃球服的拉鏈在夜色中閃著微光。
"其實我一直帶著這個。"南正明突然掏出泛黃的日記本,1998年的字跡被水漬暈染,"那天實驗室出事,我抱著你沖出火場,卻被橫梁砸中...等我醒來,福利院已經(jīng)..."他擦了擦眼淚,"后來資助福利院、尋找幸存者,都是想贖罪,直到找到你。"
楊洪安的手緊緊攥著圍巾,記憶翻涌而上。他想起火災后在孤兒院的恐懼,想起南教授匿名資助的學費,此刻終于明白那些沉默的關懷背后,藏著怎樣的愧疚與牽掛。
"我們重新開始吧。"南念安握住楊洪安冰涼的手,"就像孩子們畫里那樣。"她的聲音帶著笑意,卻有淚珠落在兩人交疊的手背上。向心冉突然張開雙臂,將他們都圈進懷里:"算我一個!"劉泰旭笑著摟住她的肩膀,四個人的體溫透過厚厚的冬衣傳來,驅(qū)散了高原的寒意。
孩子們舉著自制的燈籠圍過來,燭光映著他們通紅的笑臉。楊洪安從口袋里掏出素描本,快速畫下眼前的場景——篝火旁,四個大人和一群孩子手拉手跳舞,天空中綻放著用彩鉛描繪的煙花。畫紙角落,他用金粉寫了行小字:"所有錯過的時光,都會以重逢的方式補償。"
深夜的星空下,向心冉靠在劉泰旭肩頭,望著銀河喃喃道:"你說,誤會真的是壞事嗎?"少年低頭,吻了吻她的發(fā)頂:"如果沒有那些曲折,我們怎么會懂得,有些擁抱比煙花更珍貴。"
遠處的科研站亮起溫暖的燈,南念安和楊洪安并肩走向?qū)嶒炇?,討論著明天的課程安排。雪山上的風掠過格?;ㄌ?,帶著春的氣息,將四個重逢的身影,永遠定格成青春最動人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