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霧氣驟然翻涌，卡伊手中船槳險些脫手——忘川河中央，一抹熟悉的茜色裙擺正隨波沉浮。小紅的魂魄半浸在血水中，發(fā)間金釵歪斜，卻仍保持著生前倔強的神態(tài)，周身纏繞的鎖鏈泛著詭異的藍光。

"小紅？！"卡伊猛地將船劃向漩渦中心，船槳劈開浮尸，濺起的水珠沾在她慘白的臉上。待看清亡魂頸間那道焦黑的勒痕，女妖瞳孔驟縮："是自焚？你怎么......"

小紅緩緩抬起頭，眼瞳蒙著層白霧，嘴角卻扯出抹苦笑："白桃的十萬大軍壓境，我燒了王宮......"話音未落，周身鎖鏈突然收緊，她痛得蜷起身子，"這些鎖......是她下的咒。"河水突然沸騰，無數(shù)怨魂從水底鉆出，抓撓著小紅的魂魄，凄厲哭聲震得卡伊耳膜生疼。

"該死的白桃！"卡伊揮槳砸向鎖鏈，火焰順著船槳蔓延，卻在觸及咒文時化作青煙，"她竟敢在冥界動手腳！別怕，我?guī)闳フ颐掀牛?她一把拽住小紅的手腕，船帆在陰風(fēng)里獵獵作響，"只要喝了忘川水，定能破了這邪咒！"

忘川河浪頭打得船身直晃，卡伊伸手去拉小紅，卻被她輕輕避開。小紅的裙擺泡得發(fā)脹，臉上飄著層青白霧氣，說話聲像是從水底冒出來的：“別白費力氣了，白桃給我下的咒，誰也解不開?！?/p>

她望著上游翻涌的血泡，突然笑了笑，露出兩顆帶缺口的虎牙——還是當(dāng)年一起偷酒喝磕壞的?！拔以谶@河里泡著的時候，看見陳斌了?！彼穆曇舭l(fā)顫，“他被白桃的人砍了頭，魂魄在奈何橋上轉(zhuǎn)圈圈，連孟婆湯都不敢喝?！?/p>

卡伊攥緊船槳：“你跟我走！我找牛頭馬面拆了這咒......”

“沒用的?！毙〖t的鎖鏈又緊了幾分，疼得她皺起眉頭，“我認了。你把陳斌帶走，找個安穩(wěn)地方投胎......就當(dāng)還我當(dāng)年幫你藏酒的情分。”她最后看了眼人間的方向，松開卡在船舷上的手，“告訴白桃......下輩子，我還在這等著她?！闭f完，整個人被漩渦拽進河底，只留下一縷茜色殘魂，在黑水間忽明忽暗。

幽冥大殿內(nèi)銅鈴亂響，卡伊踹開森羅殿的朱漆大門，將渾身鎖鏈的陳斌魂魄摜在青磚上。老閻王慢條斯理地轉(zhuǎn)動生死簿，象牙笏板敲得案幾咚咚作響："你這潑妖，又在忘川河上鬧什么？"

"白桃在人間造孽！"卡伊的指甲刺破掌心，血珠滴在殿內(nèi)青磚上，"她私設(shè)咒術(shù)困小紅魂魄，還讓枉死之人不得超生！您身為閻王，就裝聾作??？"

老閻王突然冷笑，袍袖掃過案幾，生死簿化作漫天金蝶。他枯槁的手指掐住卡伊后頸，硫磺味的氣息噴在她耳畔："你可知白桃的狐族血脈，與上古幽冥有何淵源？"說罷猛地一甩，卡伊撞在刻滿業(yè)火的石柱上，"管好你的渡船，再敢插手，當(dāng)心我把你煉成擺渡燈油！"

陳斌的魂魄在鎖鏈中瑟瑟發(fā)抖，卡伊抹去嘴角血漬，望著老閻王隱入黑霧的背影，指甲深深摳進石縫："好......好得很！"她踉蹌著扶起陳斌，忘川河水突然暴漲，將整座森羅殿震得嗡嗡作響，"這幽冥不公，那我就自己討個公道！"

忘川河畔血霧翻涌，卡伊剛要撕碎生死簿，忽聽身后傳來鎖鏈斷裂的脆響。轉(zhuǎn)頭只見小紅的魂魄正用鋒利的鎖鏈劃向自己靈體，每一道傷痕都讓她變得愈發(fā)透明。

"別鬧了！"卡伊沖過去奪鎖鏈，卻穿過了小紅虛化的手臂，"你瘋了？自傷魂魄會魂飛魄散的！"

小紅蒼白的臉上浮起一抹笑，鎖鏈深深沒入胸口："你若找白桃報仇，她定要掀起更大血劫。卡伊，算我求你......"她的聲音越來越弱，靈體開始泛起細碎的金光，"我們曾是姐妹，我不想看她......"

"姐妹？！"卡伊眼眶通紅，抓起岸邊枯枝狠狠折斷，"她把你困在忘川，你還護著她？！"但看著小紅即將消散的模樣，她攥緊拳頭渾身發(fā)抖，最終狠狠踹了腳河岸："好！我不動她！但我要她不得安寧！"

她從懷中掏出一張血色符咒，咒文如活物般扭動："飛花令！見花則衰，遇香則亡，除非她剜出自己的心！"符咒化作流光沒入虛空，卡伊望著人間方向冷笑："白桃，這是你欠小紅的！"而一旁的小紅魂魄，終于如釋重負地化作點點星光，消散在幽冥河畔。

寢殿內(nèi)龍涎香燒得刺鼻，白桃猛地揮袖掃落案上琉璃盞，碎瓷扎進人皮地毯，濺起暗紅的血珠。她赤足踩過滿地狼藉，狐尾焦躁地拍打著蟠龍柱，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陳斌那個廢物，死了倒干凈！”話音未落，卻又抓起榻上陳斌遺留的玉帶狠狠咬住，皮革斷裂的瞬間，竟有咸腥的液體順著嘴角流下。

當(dāng)宮女端來新摘的曼陀羅，白桃突然掐住對方脖頸：“這花的香氣，和小紅宮里的一模一樣！”狐尾如鋼鞭般抽向花束，剎那間花瓣紛飛，沾染在她猩紅的裙裾上，宛如鮮血綻放。她跌坐在鋪滿陳斌遺物的榻上，忽而癲狂大笑：“死了好！都死了才好！”忽而又伏在陳斌的鎧甲上痛哭，淚水浸濕冰冷的鐵片，“為什么要留下我一個人......”

殿外傳來更夫打更聲，白桃猛地扯開衣襟，露出心口與小紅結(jié)拜時烙下的印記，指尖蘸著朱砂在印記周圍畫滿咒符：“小紅，你以為死了就能解脫？我要讓你在幽冥永不安寧！”她抓起案上還未寫完的詔書，用帶血的指甲將“大赦天下”涂改成“血洗四方”，窗外的烏鴉被驚起，黑壓壓的翅膀遮蔽了慘白的月光。

夜風(fēng)吹散墓園的紙幡，白桃赤足踩過墳頭新培的黃土，狐尾卷著鎏金匕首狠狠刨開棺木。當(dāng)腐朽的棺蓋裂開，露出小紅焦黑的骸骨時，她突然發(fā)出癲狂的笑，匕首劃破掌心，鮮血滴在顱骨的裂痕上："說好下輩子等我？我偏要讓你連輪回的機會都沒有！"

她抓起顱骨往石碑上砸去，碎骨混著骨灰簌簌落下。狐尾掃過棺底殘留的茜色裙角，竟探進骨縫里摳出枚燒變形的金簪——那是當(dāng)年小紅送她的生日禮物。白桃盯著簪頭扭曲的鳳凰，突然將其狠狠折成兩段，指甲在骨頭上刻下血咒："魂飛魄散，永為孤鬼！"

守墓老叟提著燈籠趕來，卻見白桃正把骨灰揚向空中，血色咒文在骨灰中若隱若現(xiàn)。她轉(zhuǎn)身時，狐毛上沾滿骨粉，眼尾泛著妖異的紅光："滾！再敢靠近，把你也挫骨揚灰！"老叟嚇得癱倒在地，看著她用狐尾卷走最后一塊墓碑，消失在彌漫著骨灰的夜色里，唯有墓碑上的"哀愍帝"三字，被血咒蝕出猙獰的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