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氣味混著銀杏葉的苦香在病房里彌漫。程野的指尖捏著泛黃的信紙,紙邊的鋸齒狀毛邊蹭得掌心發(fā)疼——那是從程明舊筆記本里掉出的,夾在2014年10月4日的日記中間,墨水在“驍兒”二字上洇開,像滴過血淚。
“如果我死了,別恨小林?!?/p>
程野的視線模糊,信紙上的鋼筆字跡力透紙背,卻在“死”字下方有擦改痕跡,原本寫的是“假死”。他突然想起火場的尸檢報(bào)告,程明的致命傷在主動脈,而林驍?shù)氖中g(shù)記錄顯示,他曾在同一天接受脾臟切除手術(shù)——那是程明假死計(jì)劃的一部分,用自己的“死亡”換林驍?shù)呐P底身份。
“他主動申請臥底,只為替我查清當(dāng)年泄露情報(bào)的內(nèi)鬼。紅蝎要他殺警察證明忠誠,他選了我……”
信紙?jiān)谥搁g發(fā)抖,程野的視線落在信末的血指紋,正是程明左手無名指的殘缺指紋——五年前為保護(hù)林驍被毒販砍斷指尖。他突然想起,林驍?shù)膽?zhàn)術(shù)手套里永遠(yuǎn)墊著同款指紋膜,在紅蝎交易時(shí)用來偽造程明的“背叛證據(jù)”。
“但我早就準(zhǔn)備好假死方案,可惜被內(nèi)鬼提前泄露。驍兒總說自己臟了,可他是我見過最干凈的孩子?!?/p>
最后一行字被水洇得模糊,“干凈”二字上有明顯的淚漬暈染。程野的視線掠過信箋邊緣的速寫,是程明畫的林驍側(cè)影,少年抱著警徽蜷縮在墻角,后頸的紅痕與程野的痣位置重合——那是2014年10月4日,林驍被紅蝎烙下紅蝎印記的夜晚。
“程隊(duì)?”護(hù)士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林警官退燒了,但還沒醒?!?/p>
程野將信紙塞進(jìn)白大褂口袋,走向病床。林驍?shù)暮蟊忱p著紗布,露出的肩頭有塊新紋的警徽 tattoo,邊緣與程明的殘片弧度一致。他突然想起,信中提到的“假死方案”,是程明用自己的警徽殘片替換林驍?shù)纳矸?,讓紅蝎以為他殺了警察,卻沒想到內(nèi)鬼提前引爆了火場。
“驍兒,”他輕聲呼喚,指尖劃過對方手背的舊疤,“程明哥的信,我看到了。”
林驍?shù)慕廾潉?,卻沒睜眼。程野摸出信箋,發(fā)現(xiàn)背面用鉛筆寫著串?dāng)?shù)字:07480749——程明與林驍?shù)木?,中間用銀杏葉符號隔開。這串?dāng)?shù)字,正是紅蝎賬本的終極密碼,也是程明在信中說的“給小野的鑰匙”。
記憶突然涌來:2014年慶功宴,林驍喝醉酒趴在程明肩上,笑著說:“哥,等我當(dāng)了緝毒警,警號要和你連著?!爆F(xiàn)在想來,0749不僅是林驍?shù)木幪枺浅堂饔蒙鼮樗伒穆贰米约旱乃劳?,換他的新生。
“程隊(duì),”護(hù)士遞來溫?zé)岬钠咸烟撬傲志倩杳郧?,一直抓著這個。”
她指了指床頭柜上的鐵盒,里面整齊碼著銀杏葉書簽,每張背面都寫著日期和短句。程野翻開最新一張,2023年11月5日的字跡帶著血跡:“程隊(duì)今天笑了,像小太陽,值得用命換?!?/p>
信紙上的“干凈”二字突然在眼前浮現(xiàn)。程野看著林驍手腕內(nèi)側(cè)的紅蝎疤痕,尾刺不知何時(shí)被磨平,露出底下的“CX”字母——那不是紅蝎的印記,是程明和林驍?shù)目s寫,是兩個警察用鮮血刻的、永不背叛的誓言。
“內(nèi)鬼是誰?”他對著昏迷的人呢喃,信中的“提前泄露”像根刺扎在心底,“周副局長只是棋子,背后還有更大的保護(hù)傘。”
林驍?shù)氖种竿蝗或榍?,握住他的指尖,掌心的老繭蹭過他的燙疤。程野知道,這個總說自己“臟了”的小狼狗,其實(shí)比誰都干凈——他的每道傷痕都是警徽的勛章,每次背叛都是對信仰的忠誠。
病房的陽光突然被烏云遮住,程野摸出項(xiàng)鏈,殘片與信中的警徽速寫重疊,正好拼成完整的“護(hù)”字。他突然想起,程明在日記里寫過:“驍兒的臥底,是我見過最笨的偽裝,他把所有的溫柔都藏在傷口里,以為沒人會懂?!?/p>
“程隊(duì),”護(hù)士的聲音打斷思緒,“陳局說,紅蝎的賬本破譯了,第一頁就是內(nèi)鬼的警號。”
程野點(diǎn)頭,視線落在林驍肩頭的警徽 tattoo,突然發(fā)現(xiàn)紋身的尾端,藏著極小的摩斯密碼:“I’m clean”。他知道,這是林驍在昏迷中,用紋身向他傳遞的最后暗號,就像信中程明說的:“驍兒的臟,是為了讓小野永遠(yuǎn)干凈?!?/p>
離開病房前,程野將信箋折好,塞進(jìn)林驍?shù)恼菩模盟氖种肝兆。骸暗饶阈蚜?,我們一起去抓?nèi)鬼?!彼D了頓,指尖輕碰對方后頸的創(chuàng)可貼,“程明哥說,你是最干凈的孩子,而我,會用余生證明這一點(diǎn)?!?/p>
走廊的陽光重新亮起,程野看著信紙上的淚漬,突然明白,所謂的背叛者的信,其實(shí)是兩個警察用生命寫的情書——程明用死亡守護(hù)信仰,林驍用傷痕延續(xù)誓言,而他,終將帶著這封信,帶著警徽的殘片,在暗涌的盡頭,抓住那個讓程明假死計(jì)劃失敗的內(nèi)鬼,讓所有的犧牲,都化作照亮真相的光。
病房內(nèi),林驍?shù)氖种笩o意識摩挲著信箋,唇角勾起極淺的笑。程野不知道的是,信的最下方還有行極小的字,是林驍后來補(bǔ)寫的:“小野,別難過,哥和我,都在警徽的光里,永遠(yuǎn)護(hù)著你?!?/p>
消毒水的氣味漸漸淡去,程野摸出鐵盒里的銀杏葉書簽,背面程明的字跡在陽光下清晰可見:“驍兒的傷,是哥替他受的苦,小野的笑,是我們活著的意義?!彼溃瑥淖x到這封信開始,所有的懷疑與疼痛都化作了前行的力量,而他和林驍,終將帶著程明的遺志,在暗涌中破浪前行,讓背叛者的信,成為他們走向黎明的,最堅(jiān)定的指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