凈心靜立如松,衣袍在腥風(fēng)中紋絲不動。
小白蹲踞在他肩頭,金色的豎瞳微微收縮,雪尾垂落,在血色下泛著冷冽的寒光。
他們沉默地注視著——
那五道身影立于翻騰的血海之上,渺小如芥,脆弱似萍。
(咔嚓——)
第一聲鎖鏈崩裂的脆響刺破虛空。
(咔嚓、咔嚓——)
碎裂聲接二連三地炸開,如同某種古老封印正在土崩瓦解。
血浪咆哮著掀起萬丈高墻,整個地宮在震顫中搖搖欲墜。
而在這片仿佛即將崩塌的天地間,唯余那五道黑影——
如墨點般微小,卻倔強地釘在浪尖,紋絲不動。
夜幕如墨,唯余幾點寒星。
猩紅血月倒懸天際,妖異的光暈籠罩四野。
高空之上,一道身影凌虛而立——
一襲流云廣袖鮫綃長袍隨風(fēng)輕漾,襟帶若銀河垂落,在血色月華中流轉(zhuǎn)著淡淡清輝。
眉心一點朱砂艷如泣血,墨色長發(fā)在身后肆意飛揚。
其身后,神獸白澤顯化真身,巍峨如山岳。
雪白的毛發(fā)泛著月華般的冷光,四足踏云,獸瞳如炬,呈守護(hù)之姿將那道掐訣施法的身影牢牢護(hù)在身前。
凈心藍(lán)綠色的眼眸微瞇,倒映著白色宮殿上空那團(tuán)翻涌的黑霧——
唯一殘存的白色鎖鏈發(fā)出不堪重負(fù)的"咔咔"聲,最終在一聲脆響中徹底崩斷!
"轟——"
黑霧瞬間暴漲,凝成一張遮天蔽日的猙獰鬼臉。
更可怖的是,在那翻騰的霧氣中,無數(shù)扭曲的人臉時隱時現(xiàn),每一張都透著極致的怨毒與痛苦,發(fā)出無聲的哀嚎。
鬼臉攜著滔天怨氣,直撲高空之上的凈心而來!
巨大的銀蓮在“神墟”之中轟然綻放,每一片花瓣都流轉(zhuǎn)著月華般的清輝。
蓮心迸發(fā)出耀眼的光芒,如漣漪般滌蕩過整片漆黑夜空——
霎時間,天幕如被點燃。
先是零星幾點銀芒怯生生地亮起,繼而越來越多,越來越密。
轉(zhuǎn)瞬間,整片蒼穹已被無數(shù)星辰占據(jù),化作一片浩瀚璀璨的星海。
那光芒純凈而凜冽,與地上盛放的銀蓮交相輝映。
"嘩——"
星海突然傾瀉而下。
億萬星辰化作一道璀璨洪流,以鋪天蓋地之勢朝著那張猙獰鬼臉奔涌而去。
億萬星辰驟然收束,化作一道璀璨的銀河屏障,將那張猙獰鬼臉團(tuán)團(tuán)圍住。
銀蓮在星輝中再度盛放,每一片花瓣都迸發(fā)出刺目的圣潔光芒——
"嗡——"
蓮瓣震顫,驟然炸裂成無數(shù)團(tuán)銀白光焰,如飛雪般朝著被困的鬼臉激射而去。
"嗤——"
光焰沒入鬼臉的瞬間,虛空驟然響起撕心裂肺的哀嚎。
那黑霧凝成的巨大鬼面劇烈扭曲,其中無數(shù)張扭曲痛苦的人臉,突然定格——
猙獰褪去,怨毒消散。
一張張面容漸漸舒展,露出解脫般的平和微笑。
他們的身影開始虛化,化作點點溫柔的星光,輕盈地融入四周的星辰屏障之中。
星辰屏障內(nèi),翻涌的黑霧驟然凝滯,繼而如活物般扭曲蠕動。
粘稠的霧氣不斷坍縮重組,竟在瞬息間化作一道被漆黑斗篷完全籠罩的詭譎身影——
NPC"桀——?。。?
刺耳的尖嘯撕裂虛空,那斗篷之下驟然伸出無數(shù)枯骨般慘白的手爪,瘋狂撕扯著星辰屏障。
與此同時,地宮深處——
"嘩啦!"
粘稠的血海突然沸騰,掀起數(shù)丈高的血浪。
無數(shù)腐爛的尸鬼從血水中爬出,白骨森森的鬼爪瘋狂抓向海面上那五道搖搖欲墜的身影。
五人身形踉蹌卻步伐堅定,在尸山血海中互相攙扶。就在慘白鬼爪即將觸及其中一人時——
"嗡!"
五道純白光芒同時綻放,如蓮花般在血海上盛放。溫柔而堅韌的光暈將五人籠罩,那些觸碰到白光的尸鬼頓時發(fā)出凄厲哀嚎,化作縷縷黑煙消散。
當(dāng)那道被漆黑斗篷籠罩的詭譎身影撕裂星幕時,凈心身后的神獸白澤驟然昂首。
它通體雪白的毛發(fā)泛起月華般的清輝,前爪凌空一踏——
白澤(小白)"吼——?。?!"
震天長嘯響徹云霄,聲浪如漣漪般蕩開。
高空之中,無數(shù)白芒與金芒交織涌現(xiàn),頃刻間凝成千萬道銘刻古老符文的鎖鏈。
鎖鏈上流轉(zhuǎn)的紋路似活物般蠕動,每一道金紋都迸發(fā)出灼目的神圣光輝,如天罰之鞭朝著漫天星光點點之中的詭影貫穿而去?
詭譎身影倏然化作一縷黑煙消散于原地,瞬息間在凈心身側(cè)凝形,卻被神獸白澤一記凌厲爪擊轟然擊碎。
那潰散的黑霧卻在轉(zhuǎn)瞬間于百丈高空重新匯聚,再度顯化出猙獰輪廓。
刺耳的尖嘯聲撕裂長空——
霎時間,漫天鬼影自虛空涌現(xiàn),扭曲蠕動的幽魂如潮水般翻涌,在天際交織成密不透風(fēng)的羅網(wǎng),將凈心與白澤層層圍困。
每一道鬼影都散發(fā)著令人窒息的陰寒氣息,仿佛要將這片天地拖入無間鬼域。
那被詭譎身影避過的白色金紋鎖鏈竟在半空中驟然折返,如銀蛇吐信般劃破長空,直取黑影后背。
鎖鏈上的古老符文次第亮起,在虛空中拖曳出一道耀眼的金色軌跡。
與此同時,凈心指訣驟變,周身靈力激蕩。
剎那間,萬千劍影憑空凝現(xiàn),寒光如星雨傾瀉,與鋪天蓋地襲來的鬼影轟然相撞。
劍氣縱橫之處,陰邪鬼氣紛紛潰散,天地間回蕩著凄厲的尖嘯與清越的劍鳴。
王胖子"謝了花兒爺!等回去,胖爺我請你涮最地道的銅鍋涮肉!"
王胖子胡亂抹了把臉上的血水,沖著剛救他一命的解雨臣咧嘴一笑。
解雨臣嘴角剛揚起溫和的弧度,臉色卻驟然劇變,聲音都變了調(diào):
解雨臣"吳邪小心!"
張起靈和黑眼鏡聞聲而動,卻被白骨階梯間突然竄出的鬼爪死死鉗住雙腿。
黑眼鏡的軍靴在掙扎間被撕得粉碎,血肉模糊的腳踝甚至露出了森森白骨。
吳邪聽到示警剛要閃避,腳下卻同樣被鬼爪纏住。他眼睜睜看著那個猙獰的鬼首直撲面門,瞳孔中倒映著越來越近的可怖面容。
余光里,是王胖子目眥欲裂的驚恐,張起靈瞬間煞白的臉色,黑眼鏡血肉模糊卻仍在奮力掙扎的雙腿,以及解雨臣不顧一切撲來的身影。
耳畔,是摯友們撕心裂肺的呼喊。
千鈞一發(fā)之際——
"嗡!"
一朵巨大的銀蓮在地宮中央轟然綻放。
皎潔的蓮瓣如月光般流轉(zhuǎn),將五人牢牢護(hù)在其中。
那些在半空飛舞的鬼首撞上蓮瓣便化作青煙,從階梯中探出的鬼手觸到銀光便如冰雪消融。
整個地宮為之一靜,唯有蓮香清冽,驅(qū)散了滿室陰邪。
在生死交錯的剎那,吳邪的思緒竟是一片澄明。
小白那句"值得嗎"的詰問,在他空茫的腦海中不斷回響,字字叩擊靈魂。
他怔怔地站在原地,濕潤的雙眼倒映著伙伴們狼狽卻鮮活的面容——王胖子漲紅的臉上還掛著未干的淚痕,張起靈向來冷峻的眉眼此刻寫滿后怕,黑眼鏡的鏡片碎了一半?yún)s還在咧嘴傻笑,解雨臣的白襯衫早已染成血色卻仍緊緊攥著他的手腕。
吳邪染血的面容上忽然漾開一絲笑意,那笑意起初很淡,像初春湖面泛起的漣漪,繼而不可抑制地擴(kuò)散開來,化作一個燦爛到近乎放肆的笑容。
他知道了。
他早就知道了答案。
幽暗的地宮深處,尸骸堆積成山。
在這片血色煉獄之上,巨大的銀蓮凌空綻放,皎潔的花瓣如月光般流轉(zhuǎn)飄搖。
蓮花清輝籠罩之處,五道身影在白骨階梯上緊緊相擁——他們又哭又笑,狀若瘋魔,卻比任何時候都要清醒。
飄搖的蓮瓣溫柔地環(huán)繞著他們,在這人間地獄中辟出一方凈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