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那天加班,每天放學(xué)阿姨都會跟往常一樣在廚房做飯。她換好拖鞋走到廚房把飯菜放在餐桌上后,阿姨不假思索的說道:
黎羽汐青禾,等下我們?nèi)ス浣职?。順便給你辦張手機卡,我們好聯(lián)系。
蘇青禾好呀,麻煩阿姨了。
黎羽汐怎么會呢。
辦好手機卡,兩人交換了聯(lián)系方式。蘇青禾才想起來寬大的臥室冷嗖嗖的,空調(diào)遙控器她不會用。
蘇青禾阿姨,臥室的空調(diào)可以用嗎?
黎羽汐哎呀,我記性怎么這么差。不開空調(diào)一定很冷吧,回去我教你。
蘇青禾阿姨你真好,嘿嘿。
學(xué)會開空調(diào)后,蘇青禾洗漱完躺在床上。房間的空調(diào)呼呼呼吹出暖風(fēng),溫暖的氣息拂過臉頰帶來舒適感。周遭的冷空氣一點點被驅(qū)散,今天晚上一定會做個甜美的夢。
半夜,漆黑的游樂園照進一束圓形的白色燈光將腐朽的旋轉(zhuǎn)木馬與斑駁的滑梯映照得恍若隔世,空氣中彌漫著一種沉寂詭異的氣息。
蘇青禾站在滑梯前,她猛的回頭,三米高的身影赫然從滑梯梭下奔向她。
慘白的針織面容逐漸逼近,完全黑色的眼珠讓她驚悚至極。洋娃娃的嘴角裂開至耳根,發(fā)出一陣古怪刺耳的笑聲。她來不及多想,轉(zhuǎn)身沖進無邊的黑夜中。
她想跑得再快一點,可是雙腿像是灌了鉛,沉重?zé)o比。極度的恐懼讓她感覺窒息得近乎輕飄然,眩暈感襲遍全身,她已無力逃脫。
背后慘白的長臂即將抓住她時,她醒了。
她坐在床上大口喘息著,每一次呼吸都在撕扯心臟帶來幾近破裂的疼痛感蔓延四肢百骸。
說好的甜美的夢呢???
全身無力得像是虛脫了一樣,她慌忙拉開被子快速光著腳走向墻上的開關(guān)?;椟S的燈光照亮每一個角落她才放心回到床上打算下個微信軟件,不緩一下她可不敢睡。
今天晚上不關(guān)燈了,她擔(dān)心再次夢到無盡的黑暗。
清晨的第一束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像是給地板附上了一層白色的面紗,本該清神氣爽的睡眠卻令她疲憊得睜不開眼。
蘇青禾抬起手輕輕拍打了幾下自己的腦袋,試圖驅(qū)散纏繞在思緒中的疼痛。每一次掌心與額角的接觸像是把混沌的腦海敲醒一般,隱隱作痛依然頑固地盤踞著揮之不去。
她起眉頭深吸一口氣,仿佛這樣就能把煩悶一并呼出體外。
蘇青禾洗漱完后,廚房里的黎羽汐正有條不紊的把做好的早點放在桌子上。
黎羽汐青禾,我看你臉色不太好。
黎羽汐發(fā)生了什么事嗎?你可以跟我說。
蘇青禾沒有,我很好。
蘇青禾努力擠出一個笑容,她不能再給阿姨添麻煩了。
吃完飯,黎羽汐開車把她送到學(xué)校門口。
黎羽汐青禾,在學(xué)校里發(fā)生了什么事記得和我說。
蘇青禾好的阿姨。
黎羽汐放學(xué)見,拜拜。
蘇青禾拜拜。
來到教室,那些不懷好意的目光如同無數(shù)根刺扎破她的自尊。昨天晚上的恐懼轉(zhuǎn)為氣憤,她狠狠的瞪了回去。
班主任今天星期一,大家從左到右依次換好位置。
班主任是個身材魁梧的女老師,不管初夏秋冬總是一襲花哨的長裙。蠟黃色的臉上經(jīng)常嚴肅的怒目圓瞪,讓人不敢和她對視。
每個星期星期一,學(xué)校為了杜絕早戀要求同學(xué)之間交換座位做同桌。
換好座位,旁邊的女孩輕輕戳了一下她的手臂。
周云可蘇青禾?
蘇青禾怎么了?
蘇青禾對女孩幾乎沒有什么印象,只知道她叫周云可。
周云可有些事……我不知道該不該說……
蘇青禾什么事?
周云可的臉上驀然掠過一絲憂傷緩緩低下頭,低垂的姿勢像是承載了千斤重擔(dān)。
“叮鈴鈴鈴……”
上課鈴聲響起,蘇青禾趕忙把手機藏進書包。
周云可你有手機?
蘇青禾噓!
周云可放心好啦,我絕對保密。
周云可只不過……
蘇青禾什么?
周云可你得加我微信,我有重要的事要告訴你。
說完,周云可撕下作業(yè)本的一角寫上自己的電話號碼疊好塞進對方手中。
周云可要我?guī)兔Φ脑捒梢源螂娫挕?/p>
蘇青禾謝謝。
每節(jié)課上的蘇青禾都在集中注意力不讓自己打瞌睡,她害怕噩夢,特別是有著金色辮子漆黑眼珠可以開合眼簾的洋娃娃。
放學(xué)鈴聲在耳邊驟然響起,蘇青禾仍不敢有一絲松懈。她緊繃的神經(jīng)如一根細弦般拉直,困意卻像無聲蔓延的霧氣悄然而至侵蝕她的清醒。
她努力睜大眼睛,試圖驅(qū)散那層籠罩心頭的倦怠,但身體的疲憊卻像潮水般不可抵擋的涌來。
周云可困了就早點睡吧,等你醒了發(fā)消息給我。
蘇青禾好。
校門口顯眼的黑色奔馳,讓人忍不住多看幾眼。張凡每次經(jīng)過臉上便會浮現(xiàn)咬牙切齒的神情,仿佛那輛車的存在是一種無形的挑釁。
一個油光滿面,頭發(fā)上散落著許多白色頭皮屑的男孩一只手插褲兜一只手攬住他的肩膀。
馬容凡哥,蘇青禾這次可真是山雞變鳳凰了。
張凡呸!說她是雞都玷污了雞這個字。
馬容凡哥消消氣,蘇青禾真的失憶了?
馬容自從她生病從醫(yī)院回來之后,她越來越不把你放在眼里了。
張凡嘁,她就是個怪物。
馬容就是,你以前還被她打過。
張凡滾!
張凡不耐煩的推開旁邊的人,以前的事他既往不咎??墒巧洗蔚氖拢€沒結(jié)束呢。
蘇青禾坐在柔軟得仿佛移動沙發(fā)的豪華座椅上,舒服的閉上了雙眼。
黎羽汐看向后視鏡里安然熟睡的女孩,幽幽地嘆了一口氣。她眉間微蹙潛藏在心底的惡魔正悄然蘇醒,攀爬至她的心尖。
黎羽汐青禾,到家啦。
蘇青禾嗯。
蘇青禾揉揉殘留些許困意的雙眼,好在車上的她沒有做夢。
餐桌上,蘇青禾快速吃完飯拿起手機和黎羽汐說:
蘇青禾阿姨,我吃好了,我先回房間寫作業(yè)。
黎羽汐好的。
黎羽汐的眼中閃過一絲凌冽,和平常一樣的溫柔笑容卻讓蘇青禾覺得心里發(fā)怵。
回到房間看到微信上發(fā)來的朋友申請,幸好她早就把手機靜音了。她不想讓任何人知道她有哪些朋友,包括黎羽汐。
她同意了好友申請,對面開始不斷的提問。
周云可他們說你失憶了,是真的嗎?
周云可五年級之前的事,你沒有印象?
周云可張凡為什么看不慣你?
蘇青禾停停停!
蘇青禾頭痛欲裂,她什么時候失憶了?!
她將記憶的碎片撿起,在心底展開了一場無聲的拼圖游戲。
然而,那些零散的片段無論怎樣努力都無法連綴成完整的畫面。每一次嘗試,都像是觸及了某種無形的屏障。
還有,張凡,有些人本來就生性邪惡。
蘇青禾我對以前的事記不太清了。
周云可心想:江氏新研發(fā)的藥物居然真的對蘇青禾有用,蘇青禾所處的境地越來越危險了。
周云可你知道江氏集團嗎?江氏覆蓋了薔薇城大多數(shù)的機械行業(yè)、醫(yī)院甚至是警局。
周云可包括你四年級時去的那家醫(yī)院。
蘇青禾你想說什么?
周云可不知道我接下來說的話你能不能承受。
蘇青禾說吧,我沒有那么脆弱。
蘇青禾緩慢的吸氣吐氣,雖然她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是害怕大于好奇。
周云可你是第101個實驗體。
什么?!蘇青禾倒吸一口涼氣,她自卑,懦弱、膽小……他們?yōu)槭裁匆盟?dāng)實驗體?
她裝作鎮(zhèn)定回道:
蘇青禾繼續(xù)說。
周云可江氏還有幾年就要占領(lǐng)整個薔薇城了。
周云可你好像對江氏新研發(fā)的藥物有用,不想成為下一個受害者,你就得記住我說的話。
蘇青禾我為什么要相信你?誰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
周云可因為黎羽汐馬上就要露出她的真面目了。
蘇青禾嗖的一下從沙發(fā)上站起來,她不會因為別人的一面之詞否定阿姨對她的好。
周云可記得刪除我們的聊天記錄,你先消化我說的話,想好了我明天再告訴你其他事。
蘇青禾好。
今天晚上蘇青禾睡得并不安穩(wěn),她在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思緒紛亂。阿姨絕對不會做出傷害她的事,周云可說的話她一個字也不會信。
可是為什么周云可要告訴她這些?
昏暗的房間里,蘇青禾突然睜開眼睛,她現(xiàn)在像被牢牢釘在床板上一樣動彈不得。她努力的大喊大叫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謶肿屗霃拇采掀饋恚墒帜_并不受控制。
掙扎許久,她猛然驚醒。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她的身體微微顫抖。冷得讓人想縮進被窩的季節(jié),此刻,她額頭前的發(fā)絲被汗水浸濕貼在蒼白的肌膚上。
她大口呼吸著試圖平復(fù)內(nèi)心的波瀾,可夢境的殘影揮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