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呼嘯,卷起細碎的冰屑拍打在重甲士兵的盔甲上,發(fā)出輕微的“叮?!甭?。
謝淵的步伐不疾不徐,每一步踩在積雪上,都發(fā)出“咯吱咯吱”的聲音,仿佛連寒風都為之一滯。她的身影被鐵甲士兵團團圍住,卻絲毫不顯狼狽,反倒透出幾分從容不迫。
大殿內(nèi),燭火跳動,光影搖曳。
陳勛負手而立,玄色五爪金龍冕服在昏黃的光線下顯得愈發(fā)森冷。他微微瞇起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一陣清脆的環(huán)佩碰撞聲由遠及近傳來,夾雜著鎖鏈的沙啞摩擦音,在寂靜的大殿里尤為刺耳。
眾人屏息凝神,只見那身形高挑消瘦的年輕公子緩步踏入殿中。
她頭戴白玉冠,衣袍整潔,若非手腕上的鐵鏈與周圍的黑甲士兵昭示著她的處境,幾乎讓人以為她只是隨意出行的貴族子弟。
陳勛眉頭微蹙,眼中閃過一絲不滿——他本以為會看到她狼狽的模樣,卻不想她依舊如此鎮(zhèn)定。
“《禮》載:刑不上大夫?!彼穆曇舻统辆徛?,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可這規(guī)矩,卻是你謝相親自廢去的。怎么,如今輪到自己嘗嘗這滋味,謝相感覺如何?”
謝淵并未立刻開口,而是抬眸掃視了一圈大殿,目光最后落在陳勛身上。那一雙眼清澈卻深邃,帶著難以察覺的譏誚。
“殿下這些年在邊疆過得可還好?罪臣當年推行的變法,竟能讓殿下至今銘記于心,真是罪臣之幸?!彼穆曇羝降逦?,沒有絲毫的畏懼或諂媚,反而帶著些許漫不經(jīng)心。
陳勛的臉色頓時陰沉下來,眼底翻涌著隱忍的怒火。
他盯著謝淵,唇角勾起一個略帶危險的弧度:“變法?呵呵……謝相果然還是這般伶牙俐齒。只是,不知行…車裂之刑時,你還能否如此鎮(zhèn)定?”他說到一半,故意停頓片刻,才緩緩吐出“車裂”二字,語氣中透著殘忍的快意。
空氣仿佛驟然凍結(jié),燭火搖曳得更加劇烈,映得四周墻壁上的陰影扭曲如同鬼魅。
然而,謝淵只是輕輕笑了笑,眉眼間竟無半分波瀾。
“車裂雖酷烈,卻也只是一死罷了。”她的聲音平靜如水,卻一字一句敲擊在陳勛心頭,“更何況,用不了多久,陳國將亡,殿下難道還能茍活?罪臣不過是先行一步,于九泉之下恭候殿下大駕,又有何懼?”
說到此處,她忽然邁前幾步,距離陳勛僅剩數(shù)尺之遙。她仰頭直視對方,漆黑的瞳孔倒映出陳勛那張因憤怒而扭曲的臉。
“陳國百萬黎民,殿下九五至尊,都將隨著罪臣一同陪葬,這樣的榮耀,豈非舉世無雙?殿下,您說,罪臣有何可懼呢?”言罷,她朗聲笑了起來,笑聲清亮又冰冷,在空曠的大殿里久久回蕩。
陳勛的拳頭緊握,指節(jié)泛白,胸膛劇烈起伏,卻始終無法從她那平靜無波的眼神中移開視線。
他原本設(shè)想的一切——羞辱、震懾甚至報復,都在這一刻化作虛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