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瓷冰裂紋在超聲波影像上綻開時，蘇晚意扯斷了三根絨花金線。

“胎心頻率146，很健康。”醫(yī)生指著屏幕上躍動的光斑，“不過這個回聲...”探頭突然發(fā)出瓷器刮擦的銳響，顯示屏炸開蛛網裂痕。蘇晚意看著那道裂縫延伸成北宋官窯的冰裂紋，腹部突然涌起炙流。

傅沉舟的懷表在走廊盡頭炸裂。

他沖進診室時，汝瓷殘片正懸浮在蘇晚意腹前，與她襟前的琉璃珠編織出青金色磁場。胎心監(jiān)測儀瘋狂打印著星象圖，墨跡未干的紙卷上，"景德鎮(zhèn)"三字正在蛻變成經緯坐標。

“三十七天。”他沾著釉料的手指按在她肚臍下方，那里浮現出纏枝蓮火紋，“秘色瓷胚胎成熟周期?！?/p>

蘇晚意揮開他的手，燒藍護甲刮過他頸間新添的燙傷：“傅先生連胎教都要用柴窯做文章？”話音未落，胎心突然飆至與龍窯同頻的212次，診室燈光在共振中爆成星雨。

黑暗里，傅沉舟的呼吸裹著窯灰味逼近：“孩子在吸收秘色釉的能量?！彼菩牡那嚆~婚書殘片開始發(fā)燙，“今夜子時，必須回宋代婚房?！?/p>

琉璃珠突然刺入他腕間月牙疤，蘇晚意聽見自己發(fā)出不屬于這個時空的聲音：“程硯之，你還要用幾世骨血償這窯債？”

暴雨追著救護車砸向老宅。

蘇晚意蜷在后座，看著胎火紋順著血管爬滿小腹。手機亮起沈南喬的訊息：“婚房夾墻拆出青銅嬰棺，內壁刻著你們的名字！”附件照片里，鎏金棺槨上的星軌紋正與她今晨修復的絨花鏡奩完美契合。

傅沉舟猛打方向盤沖進垂花門。傾塌的宋代婚房廢墟上，那幅和合二仙壁畫正滲出釉淚。當車燈照亮仙童面容時，蘇晚意看見畫中人的淚痣與唇珠，分明是她與傅沉舟的骨相拼合。

“站??！”她甩開傅沉舟的攙扶，燒藍護甲摳進壁畫縫隙，“這根本不是婚房，是程蘇兩家歷代合巹失敗的焚尸窯！”

胎火突然暴漲。

壁畫在青焰中剝落，露出嵌滿頭蓋骨的金剛墻。每個天靈蓋上都開著冰裂紋，盛放著不同朝代的秘色瓷片。傅沉舟抓起最頂端的元代顱骨，指腹摩挲著內壁的銘文：“至正三年，程蘇第七代血裔焚窯，得雙色曜變盞...”

蘇晚意突然干嘔，吐出的竟是靛藍色窯砂。胎心跳動聲與顱骨共鳴，整面墻開始播放全息投影般的記憶殘片——她看見民國二十三年的自己穿著月白旗袍，將星軌絨花簪進穿長衫的傅沉舟鬢角，身后是熊熊燃燒的柴窯。

“原來我們試過這么多世。”傅沉舟將沾著窯砂的指尖按上她腹紋，金剛墻突然裂開星門，“這胎火是最后的窯變機會?！?/p>

青銅嬰棺在磁場中懸浮而起，棺蓋內壁的《嬰戲圖》活過來。畫中稚兒額間點著朱砂痣，正用臍帶纏燒秘色瓷。蘇晚意突然認出那眉眼——與父親珍藏的抓周照里，自己眉心被火燎出的月牙痕如出一轍。

子時更漏響徹廢墟。

傅沉舟突然撕開襻膊，露出心口與胎火紋同頻跳動的燙傷：“孩子在轉化母體能量?！彼テ鹛K晚意的手按向金剛墻，“用絨花金線刺進胎火紋，才能打開...”

胎動如窯炸般襲來。

蘇晚意看見自己的血管變成金絲，在皮膚下游走成《百喜圖》的經緯線。當第一根金線扎入傅沉舟的燙傷時，宋代婚床從地底升起，鋪著染血的鈞窯瓷枕。

“抱緊我！”傅沉舟將她壓上瓷枕，胎火紋突然纏住兩人脖頸，“這次我們同時在火里...”

沈南喬的尖叫刺破幻境：“晚意！青銅棺在吸你的血！”

蘇晚意低頭看見臍帶纏上嬰棺，棺蓋正在吞吃她腳踝。傅沉舟用懷表鏈絞住臍帶，汝瓷與琉璃珠的共振波震碎十二塊顱骨。在時空坍縮的轟鳴中，她聽見四百年前自己的嘶吼：

“程硯之！用孩子的命換盞破瓷，你悔不悔？！”

胎火紋突然裂變成火焰囚籠。

蘇晚意握緊星軌絨花簪，狠狠刺向傅沉舟的星象圖胎記。當簪尖同時貫穿兩人心臟時，所有柴窯在同一秒開窯。九百個時空的秘色盞騰空而起，拼合成巨大的雙心胎囊將她吞沒。

在徹底墮入黑暗前，她看見化驗單從血泊中浮起——原本的胎心監(jiān)護圖，早已變成《程蘇窯約》的青銅契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