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順著醫(yī)院走廊的窗戶蜿蜒而下,將窗外的霓虹燈光折射成模糊的色塊。嚴浩翔站在護士站前,指節(jié)敲擊著大理石臺面。
“我再問最后一遍,”他的聲音壓得很低,“賀峻霖在哪個病房?”
護士緊張地攥著鼠標:“先生,我們真的不能透露...”
“他的右手已經(jīng)不能正?;顒恿??!眹篮葡柰蝗徽f,聲音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他連扣子都系不上,喝水會嗆到,半夜會因為肌肉痙攣疼醒——這樣的病人你們敢讓他一個人待著?”
護士驚訝地睜大眼睛,這個陌生人說的癥狀分毫不差。
“3027床今天去做肌電圖檢查了。”一個實習醫(yī)生突然插話,“應該快回來了...”
嚴浩翔轉身就往電梯沖去,留下護士在后面焦急地喊著“先生不可以”。
賀峻霖的輪椅停在電梯門前。他盯著不斷跳動的樓層數(shù)字,左手無意識地摩挲著右手的指節(jié)。
“要不我們走樓梯?”宋亞軒提議,“剛好可以做復健?!?/p>
賀峻霖點點頭。當輪椅轉向安全通道時,電梯“?!钡囊宦曉谒麄兩砗蟠蜷_。
嚴浩翔沖出電梯的瞬間,聞到了一絲熟悉的香水味——是賀峻霖最喜歡的那款雪松香。他猛地回頭,只看到安全通道的門輕輕晃動著。
“賀峻霖!”
他的喊聲在空蕩的走廊里回蕩。
安全通道里,賀峻霖的呼吸急促得可怕。
“慢點,別急?!彼蝸嗆幏鲋徊讲酵吓?,“他已經(jīng)去三樓了,我們直接回病房?!?/p>
賀峻霖的右手痙攣著抓住扶手,指節(jié)泛白。他的額頭上全是冷汗,病號服的后背已經(jīng)濕透。
“他怎么會知道...”賀峻霖的聲音發(fā)抖,“他怎么會知道我的癥狀...”
宋亞軒沒有回答。當他們終于回到病房,賀峻霖癱坐在床上時,才發(fā)現(xiàn)枕頭上放著一張照片——是他在湖邊喂天鵝時被偷拍的,照片背面用熟悉的字跡寫著:“找到你了?!?/p>
賀峻霖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右手無意識地抓住胸口衣襟。宋亞軒慌忙抄起氧氣面罩按在他臉上:“深呼吸!慢慢呼吸!”
監(jiān)護儀發(fā)出刺耳的警報聲,護士沖進來時,賀峻霖正蜷縮著嗆出眼淚。他透過朦朧的淚眼看見宋亞軒紅著眼眶罵人:“你他媽非要把他逼死才甘心嗎!”
不知道是在罵嚴浩翔,還是在罵命運。
暴雨如注。嚴浩翔站在醫(yī)院后門的雨棚下,手機屏幕亮著——是宋亞軒剛發(fā)來的消息:“放過他吧?!?/p>
雨水打濕了他的睫毛,順著臉頰流下。他想起剛才在3027病房看到的景象:床頭柜上擺著半杯水,杯沿有熟悉的唇??;病床上攤開的設計圖,線條已經(jīng)變得歪歪扭扭;垃圾桶里扔著注射器的包裝,上面印著“利魯唑”的字樣。
手機突然震動。是另一個陌生號碼發(fā)來的短信:“別再找了?!?/p>
嚴浩翔盯著那條消息看了很久,突然笑了。他按下回復鍵:“你知道的,我從來不聽勸?!?/p>
凌晨三點,賀峻霖悄悄辦理了出院手續(xù)。
“真的要這樣嗎?”護士小聲問,“您的治療才剛開始...”
賀峻霖看著窗外的夜色,輕聲道:“幫我個忙,如果有人問起...”
“就說您轉院了?!弊o士接過話,“我明白。”
宋亞軒推著輪椅走向后門,行李箱的輪子在寂靜的走廊發(fā)出細微的聲響。當他們經(jīng)過3027病房時,賀峻霖忍不住看了一眼——門縫里透出微弱的光,像是有人徹夜未眠。
第二天清晨,嚴浩翔踹開了3027病房的門。
空蕩蕩的病床上,只剩下一張被雨水打濕的照片。他撿起來,發(fā)現(xiàn)是昨晚自己留在枕頭下的那張,只是現(xiàn)在上面多了一行字:
“有些路,只能一個人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