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峻霖的輪椅停在療養(yǎng)院的花園里。
清晨的陽光透過梧桐葉的間隙灑下來,在他蒼白的指尖上投下斑駁的光影。他的右手搭在扶手上,手指微微蜷曲——這是昨晚電療后的結果,肌肉短暫地恢復了一點知覺。
嚴浩翔蹲在他面前,手里捧著一杯冒著熱氣的藥茶。
"喝了。"他語氣平靜,卻不容拒絕,"醫(yī)生說你早上會手僵。"
賀峻霖沒動。他的目光落在嚴浩翔的袖口——那里少了一顆扣子,線頭還支棱著。
"你的衣服......"
"嗯,"嚴浩翔順著他的視線看了看,"昨天幫你收拾抽屜時刮掉的。"
賀峻霖下意識抬起左手,卻在半空中停住了。以前這種時候,他會立刻拿出隨身帶的針線包......
嚴浩翔突然抓住他懸空的手,將藥茶杯塞進他掌心:"先喝藥。"
溫熱的陶瓷觸感讓賀峻霖一怔。他低頭看著杯中褐色的液體,熱氣氤氳間,他聞到熟悉的草藥味——是以前他縫紉手痛時嚴浩翔常煮的那種,加了蜂蜜。
"你......"賀峻霖的聲音哽住了,"還記得配方。"
嚴浩翔沒回答,只是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小小的針線包:"喝完藥,教我縫扣子。"
賀峻霖猛地抬頭。
"你說過要教我的,"嚴浩翔的聲音很輕,"三年前。"
——那是某個深夜,賀峻霖伏在縫紉機前趕制演出服,嚴浩翔從背后抱住他,下巴擱在他肩上抱怨:"賀老師,你什么時候也教教我?萬一哪天你......"
賀峻霖當時用頂針敲他的額頭:"咒誰呢?"
回憶如潮水般涌來。賀峻霖的左手微微發(fā)抖,藥茶在杯中晃出細小的波紋。
"我現(xiàn)在......"他盯著自己無力的右手,"教不了你了。"
嚴浩翔突然站起身,推著他的輪椅轉向陽光更充足的地方:"用嘴教。"
"什么?"
"你說,我做。"嚴浩翔已經(jīng)拿出針線,動作笨拙地穿線,"第一步是不是這樣?"
賀峻霖看著他歪歪扭扭的針腳,突然笑了:"線頭要舔一下......不對,不是咬!"
陽光漸漸變得強烈。嚴浩翔的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卻固執(zhí)地捏著那枚小小的紐扣。他的手指被針扎了好幾次,卻始終沒有停下。
"為什么......"賀峻霖突然問,"非要現(xiàn)在學?"
嚴浩翔的動作頓了一下。他抬起頭,陽光在他的睫毛上鍍了一層金邊:"因為我想知道。"
"知道什么?"
"知道你每次為我縫衣服時,"嚴浩翔的聲音有些啞,"都在想什么。"
海風突然變得溫柔。賀峻霖看著眼前這個連穿線都要皺眉的人,胸口泛起一陣酸澀的暖意。
"針腳......太密了。"他輕聲說,"放松點,像寫歌一樣。"
嚴浩翔抬起頭,眼睛亮了起來。他調整了手勢,這次的動作流暢了許多。
"對嗎?"他問。
賀峻霖點點頭,突然伸出左手,輕輕碰了碰嚴浩翔的手腕:"這里......要抬高點。"
他們的手指在陽光下短暫相觸。嚴浩翔反手握住他,掌心溫暖干燥:"明天我推你去海邊?"
賀峻霖沉默了一會兒,終于輕輕點頭:"......好。"
遠處,潮聲陣陣,永不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