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mtr25：短文

漢江大橋的鋼索在夜色中劃出鋒利的剪影，一輛黑色轎車蟄伏在橋欄邊，像頭饜足的獸。最后一縷江風(fēng)止息時，車身終于停止顫動，只剩下江水拍打橋墩的悶響，一下下叩著夜的寂靜。

車內(nèi)彌漫著情欲蒸騰后的潮濕，香根草與橙花的前調(diào)早已被汗水稀釋，此刻縈繞在空氣里的，是更私密的麝香與鹽漬海風(fēng)般的體息。

女人仰躺在座椅上，月光透過天窗描摹她起伏的曲線。凌亂的發(fā)絲黏在潮紅的頸側(cè)，鎖骨凹陷處積著細小的汗珠，像朝露凝在花瓣的褶皺里。

男人的手指穿行在她發(fā)間，指節(jié)偶爾蹭過她發(fā)燙的耳廓。這個方才還兇狠得像要拆吃她骨血的人，此刻連解開她纏在紐扣上的發(fā)絲都小心翼翼。遠處貨輪的燈火在他瞳孔里明明滅滅，喉結(jié)滾動時，下頜線繃緊的弧度像是還在克制著什么。

車窗上的霧氣凝成水珠滑落，霓虹透過水痕在他們身上投下流動的光紋。女人無意識地用臉頰蹭了蹭他的大腿，這個依賴的小動作讓他手指驀地頓住。后視鏡里，他看見自己唇邊蹭花了的口紅印，像雪地里碾碎的漿果。

江面忽然炸開一簇?zé)熁?，轉(zhuǎn)瞬即逝的光亮中，他們看清了彼此眼底未褪的瘋狂。男人俯身時，真皮座椅發(fā)出細微的呻吟，而他只是將西裝外套輕輕蓋在了她身上。

“有個警察最近盯上我了。”你突然開口，聲音刻意壓得很輕，卻掩不住那股煩躁?！翱傆X得他很眼熟?！?/p>

“我會解決他的?！崩铤Q來說道，語氣平靜得像在討論明天的天氣。但你知道，這是他最危險的承諾。

紅燈讀秒格外漫長。你的指尖無意識地描摹著李鶴來右手小指上那道凸起的疤痕——像一條僵死的蜈蚣，蜿蜒在他骨節(jié)分明的指間。

直到一個人的身影闖入你的視野，你猛地攥緊了真皮座椅，李鶴來順著你的視線看去，呼吸一滯，右手小指的疤痕也開始隱隱作痛。

密不透風(fēng)的烏云沉沉地壓在城市上空，空氣潮濕得仿佛能擰出水來。你攥緊書包帶，加快腳步穿過狹窄的巷子，青灰色的磚墻在暮色中顯得格外陰冷。

突然，前方傳來一聲輕佻的口哨聲。

你猛地頓住腳步，抬頭看見三個陌生男人堵在巷口。他們倚著斑駁的墻面，煙霧從指間繚繞升起，眼神卻直勾勾地釘在你身上。

"喲，這么急去哪兒?。?為首的男人咧嘴一笑，露出一排黃牙。

你的喉嚨發(fā)緊，后退一步，卻發(fā)現(xiàn)身后不知何時也站了兩個人，退路被截斷了。 “讓開?！蹦銖娮麈?zhèn)定，聲音卻微微發(fā)抖。

黃牙男嗤笑一聲，隨手丟掉煙頭，火星在潮濕的地面上掙扎了兩下，隨即熄滅。他朝你逼近，鞋子踩在水洼里，濺起的泥點沾上你的校服褲腳。

“別這么冷淡嘛，陪哥幾個聊會兒？”

你攥緊拳頭，指甲深深陷進掌心。就在對方伸手要拽你手腕的瞬間。

“砰！”

一聲悶響，黃牙男突然踉蹌著栽倒，后腦勺重重磕在墻上。你愕然抬頭，只見一道修長的身影逆著巷口微弱的光線走來，黑色的衣服下擺被風(fēng)掀起凌厲的弧度。

李鶴來甩了甩右手，指節(jié)上還沾著血。他連看都沒看地上哀嚎的男人，目光徑直落在你身上。

“有事？”他問，嗓音低沉冷冽，卻莫名讓你懸著的心落了下來。

剩余幾人見狀，臉色驟變，其中一人猛地抽出折疊刀，刀刃在昏暗的巷子里閃過一道寒光。

“小心！”你驚呼。

李鶴來連眼皮都沒抬，側(cè)身避過刺來的刀鋒，反手扣住對方手腕狠狠一擰——骨骼錯位的脆響伴隨著慘叫炸開。剩下的人終于意識到踢到了鐵板，拖著同伴狼狽逃竄，轉(zhuǎn)眼消失在巷子深處。

你站在原地，心臟仍在狂跳，呼吸急促得像是剛跑完一千米。李鶴來彎腰撿起你掉落的書包，拍了拍灰塵遞給你。

“以后放學(xué)別走這種巷子?！彼櫭嫉?。

你接過書包，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觸感微涼，卻讓你耳根莫名發(fā)燙。

“……謝謝?！蹦阈÷曊f。

他淡淡“嗯”了一聲，轉(zhuǎn)身要走，你卻鬼使神差地拽住了他的袖口。

李鶴來頓住，偏頭看你。

“你……”你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么，最終只是低聲道，“你手上的傷……要不要處理一下？”

他垂眸看了眼指關(guān)節(jié)的擦傷，似乎覺得有些好笑，嘴角極輕地扯了一下。

“不用?！?/p>

但你仍然固執(zhí)地翻出隨身帶的創(chuàng)可貼，小心翼翼地貼在他傷口上。李鶴來沒動，任由你動作，目光卻一直落在你低垂的睫毛上。

貼好后，你抬頭正對上他的眼睛，漆黑的瞳孔深不見底，卻映著你的影子。

那一瞬間，你忽然覺得——

這場相遇，或許根本不是偶然。

雨點砸落的瞬間，你踮腳將向日葵雨傘傾向李鶴來，自己右肩瞬間濕透。他僵在原地，雨水順著眉骨滑落，這個方才還凌厲狠決的男人，此刻竟因一把傾斜的傘露出無措的神情。

“你...”他喉結(jié)滾動，聲音潮濕。你固執(zhí)地高舉發(fā)酸的手臂，直到李鶴來接過傘柄，指尖相觸時帶著雨水的涼意。他調(diào)整姿勢將你完全籠在傘下，自己半個身子淋在雨中。

“這樣公平些?！崩铤Q來別過臉時，你看見他泛紅的耳尖。折斷的傘骨在雨中搖晃，像兩顆無處安放的心。

“我送你回家，李鶴來。”

傘下的空氣瞬間凝固。李鶴來像是被按了暫停鍵，連呼吸都停滯了。他緩緩轉(zhuǎn)過頭，雨水順著凌厲的下頜線滑落，在風(fēng)雨中泛著冷光。

“你知道我？”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幾分危險的嘶啞，就像傳聞中那個把人打進醫(yī)院的狠角色。

你直視著他陰鷙的眼睛：“七班的李鶴來同學(xué)?！痹捯粑绰洌透杏X他身體明顯僵了一下。

整個年級都知道他的傳聞——總是一個人坐在教室最后的陰影里，體育課永遠在角落抽煙，那雙眼睛看人時像淬了冰。有女生說看見過他袖口下的淤青，有男生說親眼目睹他在巷子里撂倒三個混混。

此刻這個讓人聞風(fēng)喪膽的男生，卻因為你叫出他的名字而亂了呼吸?！盀槭裁?..”他聲音沙啞得不成調(diào)，喉結(jié)劇烈滾動，“還要給我打傘呢？”

雨點砸在傘面上的聲音震耳欲聾。你往前一步，縮短了最后那點距離。李鶴來像是被燙到般后退，后背撞上潮濕的磚墻，濺起一片水花。

“因為，”你伸手拂去他肩頭的雨水，“你在福利院的時候幫助過我呀。”

他的瞳孔驟然收縮，所有防備在這一刻土崩瓦解。這個讓全校師生退避三舍的問題學(xué)生，此刻在你面前脆弱得像個迷路的孩子。

李鶴來沉默地接過傘柄，指節(jié)因用力而微微泛白。雨水順著他的鬢角滑落，在路燈下折射出細碎的光。

“先送你?！彼曇舻统?，帶著不容拒絕的固執(zhí)。傘面往你這邊傾斜，他半邊身子很快被雨水打濕，黑色外套的顏色更深了幾分。

你們并肩走在雨幕里，腳步聲被雨聲吞沒。經(jīng)過便利店時，他突然停下，從口袋里掏出一包紙巾，包裝已經(jīng)被雨水浸濕了大半。他皺著眉捻出一張勉強干燥的，遞給你時指尖有些抖。

“擦擦?！彼麆e過臉，目光落在遠處的水洼上，“會感冒?！?/p>

你接過紙巾，聞到他手上淡淡的煙草味。他突然加快腳步走到你外側(cè)，一輛飛馳而過的汽車濺起的水花全打在他褲腿上。

到家樓下時，雨勢漸小。你把傘柄往他手里塞：“你拿著吧?！?/p>

李鶴來像是被燙到般縮了下手：“不用?！?/p>

“明天還我就好?！蹦銏?zhí)意把傘往前遞，指尖不小心碰到他掌心。他觸電般收回手，傘啪嗒一聲掉在地上。

你們同時彎腰去撿，額頭差點相撞。他慌亂后退時，你看見他通紅的耳尖和微微發(fā)抖的睫毛。最終他妥協(xié)地撿起傘，動作小心翼翼得像在捧什么珍寶。

“明天...”他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我會早點來?！?/p>

說完轉(zhuǎn)身走進雨里，背影挺拔又孤獨。走出幾步又突然回頭，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么，最終只是把傘抱在胸前，像守住一個不能說的秘密。

你在原地站了很久，看著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雨幕中。地上水洼里，一朵小小的向日葵圖案正隨著漣漪輕輕搖晃。那是從傘面上脫落的不干膠貼紙。

晨光透過窗簾的縫隙斜斜地灑進教室，你在座位上坐下時，木質(zhì)抽屜發(fā)出輕微的摩擦聲。一把折疊整齊的雨傘安靜地躺在里面，正是昨天那柄印著向日葵的傘。

傘旁放著一個牛皮紙包裹的三明治，邊角折得一絲不茍，還帶著微微的溫度。你輕輕掀開一角，煎蛋的香氣立刻飄散開來，面包邊緣焦黃酥脆，正是你最喜歡的那種。

一張便簽卡從包裝紙里滑落，上面只有簡短的幾個字：「早餐趁熱吃」落款處畫著一個笨拙的貓爪印，墨水還沒完全干透。

你抬頭環(huán)顧教室，后門處傳來一陣騷動。李鶴來正倚在走廊窗邊，校服外套隨意地搭在肩上。陽光勾勒出他鋒利的側(cè)臉輪廓，卻在觸及他望向教室的目光時變得柔軟。

見你發(fā)現(xiàn)了他，他立刻別過臉去，卻藏不住耳尖泛起的那抹紅。他的右手還貼著昨天你給他的創(chuàng)可貼，在晨光中白得刺眼。

自此，你們之間筑起了一座隱秘的橋。

每天清晨，你的課桌抽屜里都會準時出現(xiàn)各種小東西：周一是一瓶溫?zé)岬男尤什瑁可砩袭嬛呢堖?；周二是用報紙精心包著的鯛魚燒，還冒著熱氣；周三則是一朵帶著晨露的野姜花，莖稈上纏著創(chuàng)可貼。

李鶴來開始頻繁出現(xiàn)在你的視野里。圖書館靠窗的座位，操場邊的梧桐樹下，放學(xué)后的便利店門口。他總保持著三步的距離，像一道沉默的影子。但你能注意到他眼底的變化：那些陰鷙的冰棱正在一點點融化，露出下面柔軟的河床。

直到…

那是個陰沉的傍晚，你攥著剛從便利店買的打折飯團往家走。巷口的野貓沖你叫喚，你掰了半塊魚板丟過去，抬頭卻看見自家門前停著輛黑色機車。

金屬撞擊聲從虛掩的門縫里漏出來。你沖進去時，看見母親癱坐在墻角，妝容糊成一片。茶幾對面，熟悉的黑色背影讓你渾身血液凝固，李鶴來手里攥著一沓借據(jù)，指節(jié)因用力而發(fā)白。

“連本帶利六百萬?！彼穆曇粝翊懔吮?，完全不是學(xué)校里那個會為你帶早餐的少年。

你手中的塑料袋啪嗒落地。李鶴來猛地回過頭，眼中翻涌的震驚比你更甚。他下意識藏起借據(jù)的動作，讓手腕上的黑色皮筋暴露無遺，那是你前幾天剛丟失的。

臥室門突然打開。一個系著浴袍的男人罵罵咧咧走出來，脖子上還印著口紅印。李鶴來眼神一暗。

等男人狼狽逃走后，整個屋子陷入死寂。母親啜泣著讓李鶴來再寬限幾天，他點點頭，母親得到赦免立馬逃出家，李鶴來帶來的兩個刺青男也被他簽退了。屋子里就剩你們兩個了。

“我不知道?！崩铤Q來嗓音沙啞得可怕。他彎腰撿起你掉落的飯團，用袖子擦了擦才遞過來。這個動作讓你看清他手腕內(nèi)側(cè)的新傷。

你接過飯團時，指尖蹭到他掌心那道猙獰的疤。李鶴來像被灼傷般縮回手，風(fēng)衣袖口滑落，露出更多交錯的傷痕，有些已經(jīng)泛白，有些還結(jié)著新鮮的血痂。

“這些......”你聲音發(fā)顫。

他倉皇地拉下袖子，卻碰倒了桌上的玻璃杯。碎片四濺中，你們同時蹲下去撿，你看見他黑色高領(lǐng)衫下隱約露出的繃帶。

“別看了?！彼鋈蛔プ∧愕氖滞?，力道大得生疼。你抬頭對上他通紅的眼眶，里面翻涌著你從未見過的痛苦與掙扎。

你盯著地板上的水漬，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他不是我爸，是我媽的嫖客?！?/p>

李鶴來的手猛地攥緊，玻璃碎片扎進掌心，血順著指縫滴落。

你扯開衣領(lǐng)，露出鎖骨下的燙傷：“知道為什么我總帶著創(chuàng)可貼了嗎？我沒你以為的那么好，關(guān)于我的傳聞都是真的?！?/p>

比如說你的母親是賣的，父親不要你了跟別的女人跑了之類。下一秒，他一把將你拽進懷里，力道大得生疼。你感覺到他渾身發(fā)抖，他撕下染血的襯衫，顫抖著替你包扎傷口。

“我們都沒好到哪兒去?！蹦阕猿暗男α诵?。

從此以后，他不再躲在陰影里注視你。午休便當(dāng)會突然多出你愛吃的年糕，值日時你的水桶總是莫名其妙被裝滿，放學(xué)路上永遠有個高挑的身影，隔著恰到好處的距離，為你擋去所有風(fēng)雨。

但閑言碎語也隨之而來，像毒蛇般在校園里游走。

“聽說了嗎？七班那個李鶴來，最近總跟著轉(zhuǎn)校生...”

“噓，他可是幫高利貸收債的，手黑著呢...”

“那女的也不是什么好東西，據(jù)說她媽是...”

你抱著作業(yè)本經(jīng)過走廊時，竊竊私語突然變成意味深長的沉默。幾個女生夸張地往墻邊躲，仿佛你身上帶著瘟疫。更衣室里，你的體操服被人用紅筆畫了不堪入目的涂鴉；鞋柜深處，躺著被撕碎的期中試卷。

你正踮著腳擦黑板，粉筆灰在光柱里紛揚。身后突然傳來拖椅子的刺耳聲響，班里的一個男生朝你走來。

“與其跟著李鶴來那種人...”他故意貼在你背后說話，溫?zé)岬耐孪娫谀愣?，“不如跟我試試？?/p>

你攥著板擦的手指驟然收緊，粉筆灰簌簌落下?！拔覀冎皇桥笥??！蹦阃赃吪擦艘徊?，聲音平靜得可怕。

他突然按住你的肩膀把你轉(zhuǎn)過來，力道大得讓你撞上黑板?！芭笥?？”他嗤笑著湊近，你看見他瞳孔里映著自己蒼白的臉，“誰家朋友天天送便當(dāng)接放學(xué)？還是說...”他的拇指曖昧地摩挲你校服領(lǐng)口，“你跟你媽一樣，就喜歡這種——”

清脆的巴掌聲在空蕩的教室里炸響。你的手掌火辣辣地疼，男生偏著頭，臉上慢慢浮起鮮紅的指印。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窗外的麻雀撲棱棱飛走，帶起一陣燥熱的風(fēng)。

“把你的嘴放干凈一點。”你甩開他僵住的手，撿起掉落的板擦。粉筆灰沾在你們之間的地板上，像一道涇渭分明的界限。

教室后門突然傳來金屬碰撞聲。李鶴來不知何時靠在那里，手里轉(zhuǎn)著的打火機“咔嗒”一聲合上。他沒說話，只是用眼神一寸寸凌遲著那個男生，直到對方踉蹌著逃出教室。

你低頭繼續(xù)擦黑板，忽然發(fā)現(xiàn)最上沿夠不到的地方已經(jīng)被人擦干凈了。李鶴來默默把洗凈的抹布掛回掛鉤，轉(zhuǎn)身時校服下擺掠過你手背，帶著熟悉的松木香。

“謝謝。”你輕聲說。

他腳步頓了頓，背影在夕陽里顯得格外挺拔。“不用?！甭曇粢琅f冷淡，卻藏不住發(fā)紅的耳尖，“明天...想吃什么便當(dāng)？”

可男生并沒有就此放棄，周五放學(xué)時，李鶴來破天荒沒出現(xiàn)在校門口。你收到一條陌生號碼的短信： 「想知道你小男友在哪？舊倉庫見?！古鋱D是李鶴來的校牌，沾著新鮮的血跡。

倉庫鐵門在身后重重關(guān)上時，你看見那個男生正踩著李鶴來的右手。地上散落著四五根折斷的球棒，李鶴來蜷縮在血泊里，右小指以不正常的角度扭曲著。

“終于來了？”男生把玩著李鶴來的打火機，火光映出他扭曲的笑容，“英雄救美的戲碼該換人演了?！?/p>

李鶴來突然暴起，卻被三個混混按回地上。你看見他破碎的校服下露出舊傷疊新傷的皮膚，右手指節(jié)已經(jīng)血肉模糊。

趁男生還在自言自語時你將來的汽油潑在自己和他的身上，此刻的火苗在男生及其幾個小混混的眼里顯得尤為可怖。

“帶上你的狗趕緊滾，要不然我們就同歸于盡。”

他們逃了，連滾帶爬的逃了，李鶴來的小指骨刺破皮膚露出森白的斷面，你拉著他去了醫(yī)院，用盡了你攢的積蓄，李鶴來的小指因為傷的過重造成了不可逆的損傷，還給他帶來了一道猙獰的疤。這一晚你和李鶴來相互依偎在醫(yī)院的走廊，享受片刻的寧靜。

李鶴來已經(jīng)連續(xù)幾天沒來學(xué)校了。

課桌抽屜里不再出現(xiàn)溫?zé)岬谋惝?dāng)，走廊盡頭也看不見那個倚窗而立的身影。班主任說他請了病假，但你注意到說這話時老師閃爍的眼神。

李鶴來的家是一棟老舊的平房，墻皮剝落得像蛻皮的蛇。你繞到側(cè)面的窗戶前，玻璃裂了道縫，窗栓根本沒扣上，你撐著窗框翻了進去。

屋內(nèi)彌漫著泡面與藥味的渾濁氣息。餐桌上堆著幾個發(fā)霉的泡面桶，筷子斜插在湯漬干涸的碗里，招來幾只螞蟻。地板上散落著帶血的繃帶，已經(jīng)氧化成銹褐色。

虛掩的臥室門里傳來壓抑的咳嗽聲。你輕輕推開門，霉味混著血腥氣撲面而來。李鶴來蜷縮在單人床上，額發(fā)被冷汗浸透，胡亂貼在蒼白的臉頰上。他雙眼緊閉，嘴唇因高熱干裂出血，卻還死死攥著手機，屏幕停留在編輯到一半的短信界面：

「記得吃...」

床頭的藥盒空了，水杯里飄著可疑的沉淀物。你伸手探他額頭，滾燙的溫度讓你心頭一跳。他似乎陷入某種夢魘，睫毛劇烈顫抖著。掀開毯子時你倒吸一口冷氣。他的腰腹纏著滲血的繃帶，鎖骨處還有未愈的刀傷。

“別怕，我在呢?！蹦阄兆±铤Q來的手，輕輕的哄著。

你正用濕毛巾擦拭李鶴來滾燙的額頭，門外突然傳來鑰匙轉(zhuǎn)動的聲音。接著是酒瓶砸在墻上的碎裂聲，和男人含糊不清的咒罵。

“小畜生...錢藏哪了...”

李鶴來猛地睜開眼，燒得通紅的眼底閃過一絲驚恐。他掙扎著想坐起來，卻被你按回床上。下一秒，臥室門被狠狠踹開。

一個滿身酒氣的男人踉蹌著沖進來，手里攥著半截碎酒瓶。當(dāng)他看清床邊的你時，渾濁的眼睛瞇成一條縫：“喲，這婊子是誰...”

酒瓶朝李鶴來砸去的瞬間，你本能地撲過去擋在他身上。玻璃碎片擦過你耳際，在墻上炸開一朵猙獰的花。血順著你脖頸流下，滴在李鶴來蒼白的臉上。

時間仿佛凝固了。李鶴來的瞳孔劇烈收縮，你看見他眼底翻涌的黑色風(fēng)暴。他突然爆發(fā)出驚人的力氣，一把將你護到身后，抄起床頭鐵制臺燈怒吼道。

“你敢動她試試。”

李鶴來的聲音嘶啞得不像人類，卻讓醉漢的酒醒了大半?！敖o老子等著...”男人邊退邊罵，卻在門口絆了個跟頭。劣質(zhì)白酒從破掉的瓶口汩汩流出，在地板上蜿蜒成一條毒蛇。

等腳步聲徹底消失，李鶴來強撐的力氣瞬間抽離。他膝蓋砸在地板上發(fā)出悶響，卻還是顫抖著抓起醫(yī)藥箱里干凈的紗布。月光從窗簾縫隙漏進來，照出他慘白的嘴唇和猩紅的眼眶。

“別動...”他聲音啞得幾乎聽不見，手指卻異常輕柔地按住你耳后的傷口。紗布很快被血浸透，你看見他睫毛上掛著的水珠不知是汗是淚?！皩Σ黄?，連累你了?！?/p>

你的指尖撫上他顫抖的睫毛，抹去那滴將落未落的水珠?！袄铤Q來，”你輕聲喚他的全名，“你不能總是擋在我前面，我也可以保護你?！?/p>

他僵在原地，被你觸碰的皮膚泛起不自然的潮紅。當(dāng)你傾身向前時，他下意識閉眼，喉結(jié)劇烈滾動。那個落在臉頰的吻很輕，卻燙得他渾身一顫

你的唇擦過李鶴來臉上未愈的擦傷，嘗到鐵銹味的血痂。他攥著你衣角的手指節(jié)發(fā)白，像是怕一松開你就會消失。

他小心翼翼地用額頭抵住你的，呼吸交錯間，你聽見他沙啞的哽咽：

“可是...保護你...是我唯一會做的事...”

廚房飄來久違的油煙味。母親系著新圍裙在炒菜，桌上擺著蔫掉的康乃馨——這反常的溫馨讓你渾身發(fā)冷。

“媽做了你愛吃的?！彼χ鴬A來一塊焦黑的排骨，鑲鉆指甲在燈下閃著寒光。

你放下碗：“直說吧?！?/p>

她表情一僵：“王老板中獎了...”指甲掐進你手腕，“只要你嫁過去，他就幫我們還債?！?/p>

雨水敲打著窗玻璃。你想起十二歲發(fā)燒那晚，她也是這樣握著你的手然后拿走了你所有的硬幣。

“他比我爸還老?！蹦懵曇羝届o得可怕。

母親突然掀翻湯碗：“裝什么清高！”破碎的瓷片在你腳邊炸開，像她偽裝的母愛。

你蜷縮在廢棄課桌椅搭成的避風(fēng)處，李鶴來沉默地坐在你身邊，指間夾著的煙被雨水打濕，早已熄滅多時。

“三天?！彼鐭熣Z氣平淡，“他們會像水蒸氣一樣…消失?！边h處閃電劈開烏云，照亮他眼底翻涌的黑暗。

后來鄰里街坊都在傳你母親和王老板私奔了去了別的地方，而你拿著那張彩票還了高利貸，李鶴來的父親也因為醉酒失足落水去世了。

平靜的生活并沒有眷戀過你們兩個，從前沒有，現(xiàn)在也沒有。

“真是討厭的一家人?！蹦阒讣紫葸M掌心，齒間擠出這句話。

調(diào)查你的刑警隊長身旁站著的正是讓李鶴來的小指落下殘疾的男生。

李鶴來的右手突然覆上你的，你們交疊的指腹下，那道陳年疤痕正在發(fā)燙?！坝形夷兀瑒e怕?！?/p>

暴雨夜的法醫(yī)鑒定室里，你輕輕合上刑警隊長的眼皮。他的制服還帶著體溫，太陽穴的槍孔邊緣泛著焦黑。李鶴來站在陰影處擦拭消音器，金屬部件碰撞聲在停尸間格外清脆。

“現(xiàn)場布置好了？”你摘下手套，指尖劃過解剖臺上另一具年輕軀體，他兒子的腕表還在走動，表盤映出你冷靜到可怕的眼睛。

李鶴來點點頭，從證物袋抽出偽造的遺書。你接過時瞥見他小指疤痕上沾著的血漬，突然想起在那個倉庫?，F(xiàn)在，這道疤終于染上了仇人的血。

第二天的辦公室，“做得不錯，”上司拍拍你的肩，“晚上給你辦慶功宴，好好表現(xiàn)，有不少大領(lǐng)導(dǎo)呢，”他又想到了什么，補充道：“到時候我給你介紹一個年輕有為的小伙子，青年企業(yè)家，李鶴來?！?/p>

殯儀館的菊花還沒凋謝，新任隊長已經(jīng)坐在真皮椅上品嘗你送的咖啡，并循環(huán)播放著前刑警隊長“畏罪自殺”的新聞。

李鶴來在慶功宴后把你按在新辦公室的落地窗前。他的唇擦過你耳垂，聲音比夜色還沉：“恭喜你，得償所愿”

玻璃映出你們糾纏的身影，也映出樓下閃爍的霓虹。你反手撫過他腰側(cè)未愈的槍傷﹣-那是處理隊長兒子時留下的紀念。

“是我們?！蹦慵m正道。窗外霓虹燈牌閃爍，將你們?nèi)境蓵崦恋淖霞t色。

李鶴來猛地將你壓向玻璃，震碎了對面酒店招牌的倒影。這個吻帶著未消的硝煙味，比你們第一次在他家接吻時更纏綿。夜風(fēng)掀起窗簾，露出樓下閃爍的霓虹招牌：「暫不營業(y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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